↓开篇

查利·梅森的母亲急着为他做一顿丰盛的早餐,好让他吃了出门赶路,但他心情太激动了,吃不下去。这是圣诞节的前一天,他就要前往巴黎旅行了。而之前的一天恰巧是季度结账日,他们忙碌了一整天。他父亲今天也不必上班,就开车送他去维多利亚港。他们在查利大街的格罗夫纳公园附近被车流堵住了几分钟。由于担心误了火车,他急得脸色煞白。父亲暗暗笑道:
“还有半个钟头哪,赶得上。”
但只有到了码头,他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好了,孩子,祝你一路顺风。”父亲又叮嘱道,“出外少惹祸。”
轮船徐徐倒进了加来港,看到这座城市灰暗而高耸的建筑群,查利欣喜难耐。这天天气湿冷,北风刺骨。他飘飘然地沿着站台大步走着。“金矢”号列车就停卧在那里,显得豪华而动力强大,令人印象深刻。这可不是一辆普通的列车,他要搭乘这趟列车开始一次浪漫之旅。借着傍晚的余晖,他欣赏着车窗外的景色,看到这些曾在画廊中见过的美景时,他心里真是乐开了花。远方的天际一片昏暗,景物也都被映成了灰色。沙丘、草地和村庄在车窗外一一闪过,铁路旁所见的都是些穷人的斜顶房屋。然后出现了一片辽阔的耕地和光秃秃的树林,这种景观使人产生了不尽的愁思。好像老天也不愿眷恋这种单调的景色,不一会儿他就只能在车窗玻璃上看到自己和身后车厢内的陈设了。这节豪华车厢内装潢的都是精致的红木家具。他想,要是坐飞机走就好了。他本来是打算坐飞机的,但母亲坚决反对。她对父亲说冬天坐飞机太危险了,不能干这种傻事。而父亲是一个非常通情达理的人,因而他将坐火车设为查利此次旅行的前提条件。

关注

查利走进他温暖而舒适的卧室,开始脱衣服。但他突然觉得很累,一下跌坐到扶手椅上。他想,上床睡觉之前最好再吸一袋烟。刚刚过去的一晚与他经历的无数其他夜晚并没有什么两样,但他却感到今夜特别温暖和亲切。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可爱,一切都是完完全全按照他所希望的那样在眼前流逝。似乎没有什么可以与这种丰富多彩而让人安心的生活相比的了。然而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解释,为什么他总是焦虑不安地感觉到一种暗示,暗示这个夜晚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假象。就像一个大人们所玩的哄孩子的室内游戏。他想起了那场噩梦,一会儿是莉迪娅画着眼影,乳头涂得粉红,下身穿着蓝色的土耳其裤子,头上扎着蓝头巾,正在苏丹宫跳舞,亦或是赤身露体,屈辱地躺在一个她憎恶的男人怀中,又因为这种屈辱感受到一种残忍的激情;一会儿是西蒙,他完成了办公室的工作,正行走在空无一人的左岸大街,他疯狂扭曲的头脑中可能又在苦心琢磨着某个骇人听闻的计划;一会儿是阿列克谢和伊芙吉尼娅,查利从未见过他们,但通过莉迪娅的描述,他似乎已经对他们很熟悉,他相信自己如果在街头与他们相遇,一定能够认出他们来;阿列克谢喝醉了,他也许正因为酒后伤感而流泪,并痛骂儿子的堕落,伊芙吉尼娅则在因为生活如此的艰难而轻轻地哭泣,她的双手仍在不停地做着针线活,为了生活拼命地缝啊缝啊;一会儿是那两个刑满释放犯,他们看人的眼神就好像在盯着什么令他们恐惧的东西,他们可能正坐在那个烟气呛人的昏暗地下室内,面前的桌子上各摆着一杯啤酒,隐藏在人群中让他们暂时摆脱了那种无处不在的受人监视的恐惧;一会儿又是罗伯特·伯杰,远在南美洲的海岸边,穿着红白条纹相间的囚服,光头上扣着一顶丑陋的草帽,正从医院里出来去办差,他也许会将目光投向一望无际的大海,掂量着逃跑有几分可能,有那么一会儿他会带着宽容想起莉迪娅。查利很庆幸他从这场噩梦中醒过来了,但这场噩梦有一种可怕的真实感,让其他的一切都变得虚幻。似乎有一种力量,一种模糊的含义,让他与家人——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他的妹妹,这三个与他最亲近之人——一起分享的生活,以及更大范围内的,机遇已经为他安排好的舒适环境中那虽略乏味却颇体面的生活,都成了一出皮影戏。佩茜曾问他在巴黎期间是否有过冒险的经历,他老老实实地回答说没有。事实上他确实什么也没做。他父亲认为他在巴黎的这段时间一定同许多女人鬼混过,怕他已经得了性病,但他甚至一个女人也没碰过。在他的身上只发生了一件事情,这件事让人颇为费解,而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那就是:他的生活完全失去了意义。

登录以加入对话
万象千言

本站话题休闲取向,欢迎使用。以下类型用户请勿注册:激进民运人士、左翼爱国者、网络评论员。

访客查看账户公共页面 (1234.as/@username) 仅显示 10 条最新嘟文,如果需要查看更多,请关注或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