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天真的哲学家认为,只有诗人才能告诉我们什么是“存在”和“绝对”,但实际上诗人们只表达了不确定性。例如马拉美的诗学,他一生都在追寻对“尘凡世界的俄耳甫斯式诠释”。“我说出一朵花,在超越遗忘的地方,我的声音驱散了所有轮廓,作为与熟知的花萼不同的东西,它如音乐一般升起,同样的、温馨的印象,但没有任何花束与芬芳。”事实上,这段话是不可翻译的,它只告诉我们一个词被命名了,这个词是孤立的,被周围的空白所环绕,而未能说出的一切都要从这个词中涌流出来,但只能以一种不存在的形式。“命名某一事物就意味着牺牲掉诗歌四分之三的力量,诗歌的力量来自一点一滴的猜测带来的愉悦:让人得到启发,就是诗的梦想。”马拉美一生都置身于这个梦想的庇护之下,但同时也是在失败的旗帜之下。但丁从一开始就接受了失败,他意识到奢望以有限的方式来表达无限是路西法式的自大,他正是通过创作失败的诗歌来避免诗歌的失败,他的诗并不想说无法言说的东西,而是要告诉我们说清楚是不可能的。
我们需要考虑到但丁与伪丢尼修及库萨的尼古拉一样都是信徒这一事实。相信一个绝对的事物,却要断言它是不可想象和不可定义的,这可能吗?当然可能,只要我接受用感受“绝对”来代替分析“绝对”,于是信仰就成为了“所望之事的实底,是未见之事的确据”。埃利·威塞尔在本届米兰艺术节上引用了卡夫卡的话,即可以与上帝交谈,但不能言说上帝。如果对于哲学家来说,“绝对”是一个所有牛皆黑的夜晚,那么对于神秘主义者来说——比如,十六世纪的圣十字若望将“绝对”视为沉沉暗夜(“夜晚你指引了我,/夜晚比黎明更令人惬意”)——“绝对”就是无法言喻的激情的源泉。圣十字若望通过诗歌表达他的神秘体验:面对不可言说的绝对,这种得不到满足的张力可以在物质上得以完满解决,这对我们来说似乎是一种保障。这让济慈得以在他的《希腊古瓮颂》(一八一九年)中将美视为对“绝对”的体验的替代品:“美即真理,真理即美:这是你在人间所知道的一切,也是你需要知道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