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一种鸟儿,当朋友之间永远别离、不复相见时,它们总是会哀鸣。不过传教士们从不相信有这种鸟儿存在。此鸟名为奥乔玛,又名别离之鸟。当奥莉维亚恳求我留下时,我听到它在鸣唱。我那时很是傲慢自大,母布雷营地还送来了一头驯养的驴子供我骑坐。
我听到奥莉维亚一面紧紧抓住我的缰绳,一面竭力控制着她的呼吸起伏。她一直在哭泣,我忍不住有些看不起她。
她表现得像是个被爱冲昏头脑的人似的。
她说,不管要我做什么事,我都会做。
她还说,不管要我去哪里,我都会去。
只是,请别这样对待你自己,塔希。
外国人总是表现得更夸张、更富戏剧性,非洲人可从来不敢这样。这样会让别人鄙视他们的。
我们从小到大都是朋友,她说道,别辜负我们的友情。
她像个孩子一样哭得一抽一抽的。
别辜负亚当。
我在脑海中勾勒了一个古里古怪又高大伟岸的自我形象。我以一位酋长或一名武士的仪态骑跨在驴背上。我们曾经拥有自己的村庄、成顷的土地,现在却一无所有。我们沦落到乞讨的境地——只是我们身处荒漠中,身边没有可以乞讨求助的对象。
我骑跨在驴背上,居高临下地对她说,有些人说你和你的家人导致了白人之间的不和,他们说得没错。
她停止了哭泣,用手背擦拭着眼睛,几乎大笑起来。
塔希,她说,你疯了吗?
我当时一定是疯了。不然我为什么无法直视她?我顺着她面庞的轮廓,偷偷地瞟来瞟去,眼神掠过她的头顶。她浓密的头发编成两股辫子,在颈后交织成一股,这是她惯常梳的发式。她从来不梳奥林卡女人玉米穗般一绺一绺的传统扇形发式。
我脱下了我格子棉布制成的宽大罩衫,袒露着双乳。剩下的衣物随随便便地缠在腰间。我没有步枪或是长矛,不过我找来了一根长棍,用这根长棍戳戳点点着她双脚附近的地面。
我说,我现在关心的是为我族人民而斗争,除此之外无他。你是外国人,可以择日坐船和你的家人们一道回国。
天哪,她说道,恼怒起来。
我冷笑着,终于和她对视了。我厌恶她编发的方式。
同样,身为一个外国人,你和你的族人们又算老几?你们从不接受我们的本来面貌,也从不效仿我们的生活方式,需要做出改变的总是我们。
我朝地上吐了口口水。这是轻蔑的表示,只有非常年迈的奥林卡人知道该怎样将这种表示用得恰到好处。
奥莉维亚是知道这一动作的含义的。她站在炙热的暑气中,似乎变得萎靡不振起来。
你们想要改变我们,我说道,如此一来,我们就和你们一样了。而你们又像谁呢?你们知道吗?
我又朝尘土中吐了口口水,不过我只能发出吐口水的声音。我的嘴巴和喉咙里都是干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