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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是我的散文选集,大部分来自同名波兰语文集。从某种角度说,它可以被当作一本旅行指南,通向由不知名的“另一个欧洲”所滋养的文学意识。我选择用立陶宛大公国古老首都那些街道的画面充作引子。随后的两篇对话需要几句注解:托马斯·温茨洛瓦是一位杰出的立陶宛语诗人,曾是持异见者,现在在耶鲁教书。不久以前,我们一起出现在波兰克拉科夫雅盖隆大学的大讲堂内,面对约两千名学生,讨论民族主义可能会成为波兰与立陶宛和谐共存的障碍。他站在了亲波兰的角度,而我是亲立陶宛的。
——「前言」
在我看来,诗中包含的湖畔小屋的信息已经够多了。它不能满足我对于真实的迫切需要,但我很清楚捕捉它的过程是障碍重重的。社会、政治和心理因素诱惑着我们,似乎要冲淡使诗歌有别于散文的那种精练。我对女主人公新家的评注就更平淡无奇了。1945年,我亲身来到波兰的“西部领土”,不料却得到了一所曾属于德国人的房屋:或许要写一整篇专题论文,才能解释当时为什么这么容易得到房产——尤其是身为作家,身为作协成员——以及为什么当时房产几乎一文不值。
诗中没有解释N.N. 和我是哪一类关系。男女之间的情事种类繁多,我们能用于表达的修辞却很不够用,尤其是在这个领域。语言总是倾向于将个例简化为特定时代的普遍共性。十六世纪的抒情诗咏叹的爱情,和我们的大相径庭;十八世纪抒情短诗中洋溢的那种感性,今日的我们也只能远观。同样,本世纪诗作中的爱情主题也无法令后人感同身受。我们甚至可以猜想,随着时代精神的变迁,使人类在性行为上有别于动物的灵与肉的复杂互动也在不断发生变化。当然,每个诗人都接受了厄洛斯的指引:在柏拉图看来,这位爱神是诸神和人类之间的媒介。然而,考虑到本世纪的纷繁复杂,如今要写情诗已经很难了。我写过几首情欲意味很强的诗,但几乎没有献给某位特定女士的。无论好坏,《献给N.N. 的挽歌》采用了相当克制的写法。如今,多年后回顾这首诗,我无意间发现了它作为纪念物的价值。我似乎通过某种方式让她复活,现在又能感受到她的存在了。
我还发现它是一首悲伤的诗。想想其中有多少逝去的人吧:N.N. 本人;弗里格尔陶妈妈,她是镇上唯一一家旅店的店主,代表了那里所有的犹太居民——据我所知,德国人甚至懒得遣送他们,将他们就地处死了;一个与N.N. 关系亲密的人,死在了萨克森豪森;别墅的德国主人。逝者那么多,仅仅是因为我描述了事实。不过最悲伤的是结尾,我不清楚自己对它是否满意。大概不算满意吧,看来自从写成这首诗以来,我已经变了。漠然,与人世间的疏离感,曾被认为属于那些地下世界的鬼影,冥府的居民。1960年,我从欧洲径直来到伯克利,此后很长时间内,我都有一个念头,即横亘在我和故乡之间的距离带着一丝诡异色彩,仿佛我即便不是身在冥府,也是在某片不属于人间的土地上,与食莲人为伍;也就是说,我过上了某种来世生活。这一点在本诗最后一个诗节中有所反映。但它又被其他部分抵消了。因为N.N. 毕竟来看过我。而通过书写她,我证明了自己并非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