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前面有三扇门。每天下午,都能看到加里波第的拥趸站在其中一扇的门口,一头蓬松的白发,交叉着手臂,交叉着双腿,狮子般的头颅靠在过梁上,眼睛顺着山麓绿树覆盖的山坡看向希格罗塔雪白的顶峰。他的房屋投下黑色长方形的阴影,不断地在尘土覆盖的牛车小道上变宽。夹竹桃树篱中间劈出了一些空隙,海湾铁路支线两条并行发光的铁轨,如丝带一般弯曲着穿过。铁道临时铺在了平原上,沿途烤焦了枯萎的草,形成一条带状的轨迹。铁道距离他家屋头只有六十码。傍晚时分,运送材料的火车平板车厢绕过苏拉科黑色的小树林,轻轻起伏着,喷着白色的烟雾,跑过平原,朝维奥拉旅馆开来,去往港口旁边的铁路调车场。意大利驾驶员在脚踏板上朝他挥手致意,黑人刹车员则心不在焉地坐在刹车上,径直看向前方,头上宽边帽的帽檐在风中拍打着。作为应答,乔吉奥把头轻轻向一边一扭,但没有松开胳膊。
在令人难忘的暴动的这一天,他的双臂没有交叉在胸前。他的手抓着枪管,枪立在门槛上;他也一次都没有抬眼看希格罗塔的白色山顶,它的清凉和纯洁好像超然世外,远离灼热的大地。他好奇地审视着草原。飞扬的尘土落在各处。天空万里无云,太阳高悬,耀人眼目。一撮一撮的人快跑着,另有一些人则站住了;在火热、静止的空气里,轻型武器不规则的咔嗒声像涟漪一样荡进他的耳朵里。单个走路的人,拼了命地争相往前跑。骑马的人向着彼此疾驰,又一起转向,再迅速分离。乔吉奥看到有一人倒下了,骑马的人和马都消失了,好像他们疾驰进了峡谷的裂缝。在这动荡的场景中,人与物的动作如同草原上玩的一个暴力游戏的转折与突变。演员是骑马或步行的侏儒,小小的喉咙叫喊着。草原之上的高山,仿佛沉默的巨人的化身。乔吉奥从未见过这片草原如此充满活力;他的目光无法一下收进所有的细节;他手搭凉棚,直到许多马在附近快速跑动的马蹄声吓了他一跳。
一群马冲出了铁路公司的小围场。它们像旋风一样疾驰而来,喘息着冲过铁路,踢踏着,尖叫着,拥挤着,摇荡着,斑斓的一群:栗色、棕色、灰色的背,瞪大的眼睛,伸长的脖子,红红的鼻子,飘动的长长马尾。它们一冲上马路,厚厚的尘土就从它们的蹄下飞扬而起。在距离乔吉奥六码的地方,只有模糊的马脖子和马屁股构成的棕色尘雾翻滚而过,一路震踏着土地。
维奥拉咳嗽着,转脸避开尘土,轻轻摇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