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随着心智的成长,他设法剥离了海上老人、吸血鬼、食尸鬼的奇怪闯入,这些形象让父亲的通信带上了阿拉伯《一千零一夜》令人毛骨悚然的味道;剥离开这些,他弄清楚了这桩交易的真相。最后,成长中的年轻人竟然收获了与圣托梅银矿的亲密,足以与在大洋的那一边写下这些哀怨、激愤信件的老人相比。他已经有好几次被迫因为忽略银矿的开采而缴纳很重的罚金,他在信中写道。此外,政府还基于未来的土地使用费从他那里榨取了几笔款项,理由是一个人口袋里揣着这么宝贵的特许权,不能拒绝给予共和国政府金融援助。他最后的财富在从他手中溜走,用来应付毫无价值的收据,他写道,怒不可遏,但他还被指作一个知道如何从国家的迫切需要里获取巨额利益的人。那个东西能激起语言与情感如此大的喧嚣,这让在欧洲的年轻人对它越来越感兴趣。
他每天想着它,但没有带着痛苦去想它。对他可怜的父亲来说,它可能是件不幸的事,而且整个故事为科斯塔瓜纳的社会和政治投射了一抹怪异的光。他对待这件事的态度是:同情父亲,但平静而审慎。他个人的感情没有被激怒。要带着合适且长久的愤怒去憎恨另一个机体的身体或精神上的痛苦,是很难的,哪怕那个机体是自己的父亲。到二十岁的时候,轮到他,查尔斯·古尔德为圣托梅银矿着迷了。但是另外一种形式的着迷,更适合他的青春朝气;在青春的神奇配方里,掺杂了希望、活力和自信,而非疲惫的愤怒和绝望。二十岁之后,他开始在自己的指导下生活(只除了不要返回科斯塔瓜纳的严格禁令)。他在比利时和法国求学,为的是获取采矿工程师的资格。但他对自身使命科学的一面,头脑中始终是模糊、不完整的;他对矿井有的是一种戏剧性的兴趣。他从个人的角度去学习它们的特点,就像研究人的不同性格。他参观它们,好像一个人带着好奇去拜访卓越的人。他参观了德国、西班牙、康沃尔的矿井。废弃的矿坑对他来说都有很强的魅力。它们的荒凉吸引着他,犹如人类苦难的景象;被废弃的原因往往各不相同又深刻难解。它们可能毫无价值,也可能未被理解。他未来的妻子是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觉察到了这种隐秘的情绪,它主宰着这个人对待物质世界极其明智却又默然的态度。立刻,她对他的喜爱,就像那些半张着翅膀逗留不去的鸟儿,它们很难在平地上起飞,但如果找到了一个尖顶,便从那里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