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地记得俄罗斯那沉闷的时代,即19世纪90年代,记得它缓慢地爬行,它病态的安宁,它深重的土气,——那是一湾静静的死水:一个世纪最后的避难所。我清楚地记得喝早茶时关于德雷福斯的谈话、上校埃斯特加兹和皮卡尔的名字、关于一部《克莱采奏鸣曲》的朦胧争论,以及开着大玻璃窗的巴甫洛夫斯克车站中高高的乐谱架后面指挥的更换。指挥们的更换,对于我来说,就像是朝代的更替。街角上静静的卖报人,既不喊叫,也不走动,笨拙地待在人行道上,狭窄的四轮马车上装有一个为第三者准备的折叠小椅,记忆叠加,——在我的印象中,90年代是由这样一些画面构成的,它们是支离破碎的,却因静静的残缺和垂死生活那病态的、注定的简陋而具有了内在的联系。
——《时代的喧嚣》
濒死的尤里·马特维伊奇被人从地界街的商人的办公室赶了出来,他们为他在森林街的一座小别墅里租了一个小房间。
满脸胡须、面容可怕的他,与痰盂和《新时代》一起坐着。肮脏的胡须长满了僵死的、铁青的面颊,他颤抖的手里握着一个放大镜,他用那放大镜照着报上的字行。那双为白内障所害的阴暗的瞳孔里,流露出了死亡的恐惧。女仆将一只盘子摆到他的面前,然后立即走开了,并不问他还需要什么。
有许许多多令人起敬的、彼此不认识的亲属前来参加尤里·马特维伊奇的葬礼,一个来自亚速-顿河银行的侄儿,迈着短腿走着碎步,也晃着一颗沉重的、俾斯麦式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