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啊!为什么把我们做成泥土的呢。可怜的肉体,难道你触摸不到就不能相信,看不见就不能爱吗?有时你祈祷,感到上帝就在你身边,为什么还要回头去看呢——幻觉中止了,祈祷也在你的唇边止息;于是你伤心地上床睡觉,思忖你不能看见的上帝不过是一种虚幻。

——〔1888年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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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4日

我到了二十三岁,正是热情奔放的年龄,我就想用高强度醉人的劳作,来降伏热情。别人去跳舞,去宴饮,去寻欢作乐,而我只想在一种修道院式的生活中,找到离群索居的快感;独自一人,绝对独自一人,或者伴随几名白发的查尔特勒会修士、几名苦修士,退隐到乡野的修道院,那是在深山野岭,一个卓越而严酷的地方。
我要住在一间光秃秃的修室里,睡在木板上,枕着鬃毛的枕头,身边放着简单、粗大的木头跪凳、一部对开本的《圣经》始终摊在支架上——上方有一盏始终燃着的油灯,夜晚睡不着,在骇人的浓浓夜色笼罩中,狂热地俯看一段经文,进入强烈的迷醉状态;周围没有一点喧闹,我只听见高山的呼啸、冰川的悲鸣,以及守夜的修士只用一个音唱出的午夜感恩歌。
我要一小时当十小时生活,丧失时间的概念——身边放一个瓦罐,满满装着面包和一条鲱鱼,饿了就吃——做完功课之后,不管什么时候,困了就睡。
我穿上便鞋,戴上山区的风帽,披上白色法兰绒长袍,束上黑色丝腰带,修室内放一张很大的橡木桌,桌上堆满书籍。
还有一个大斜面桌,放一本翻开的书,我可以站着阅读。我脑袋上方摆一长排书籍,是我的全部藏书。我要阅读《圣经》、柏拉图、斯宾诺莎、康德、但丁、拉伯雷,以及禁欲主义的书;我要进入超人的抽象理念中乱闯,登上形而上学的冰峰——我要学习希腊文、意大利文。我要在科学中放荡,闯出来时又惊愕,又精疲力竭,就像同上帝搏斗之后的雅各,但是也同他一样成为胜利者。
肉体一旦难耐,起而反抗这种束缚,被欲望烧得腾跳起来,那么就让它受鞭笞,让它被疼痛压垮;或者在山中像巨人一般奔跑,穿过嶙峋的怪石,一直跑到积雪线,一直跑得气喘吁吁,筋疲力竭,肉体认输,高声求饶为止;再不然,就像一只发狂的野兽,在厚厚的积雪中打滚,在与冰雪的接触中,寻求某种难以名状的异乎寻常的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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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梦想,难道不甜美吗?
我们周围的万物都已入睡,大敞四开的窗户对着星空,在夏夜灼热的空气中,回荡着一只夜鸟的悲啼,或者微风拂动潮湿的树叶发出窸窣声,而夜风极其轻微,好似爱的絮语。小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沉浸在温情和兴奋中,感到醉人空气的爱抚带来山毛榉饲草和玫瑰的芳香。这时刻多么神秘,这夜晚多么静谧,有一种闻所未闻的东西促使我们泪流满面,灵魂似乎要离开肉体,消失在一个吻里。
我们彼此贴得这么紧,周身感到同一颤栗,以非凡的词语歌唱五月之夜,继而,言语全部止息,还久久呆在原地,以为月亮停留在中天,眼睛失神地盯着同一颗星,让我们的眼泪在我们接近的脸上相交融,让我们的灵魂相混同,化作一个超自然的合成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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