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福永光司​

▷新订版序(如图)

庄子勾勒出大鹏的逍遥——振翅间掀起惊涛骇浪,乘飓风而上,展翅翱翔。这是大鹏雄浑壮阔的飞翔。然而,不言自明的是,大鹏实则暗指那些超脱于世间纷扰之外的绝对者。绝对者是不受凡尘琐事束缚,向着更为广阔之世界阔步而行的至大之人。于庄子而言,绝对者即超脱者。凡世之中充斥着无奈、妥协、自欺与沉迷。这些杂念都是让人精神滞留凡间而无法超脱的阻力。遑论还有那些来自价值与规范的恐吓,紧紧束缚住人们健全的生命。那些苍白的思维陷阱,让人们忌惮过去、恐惧未来。这一切都在阻碍人们飒爽的生命与健全的精神的超脱。而超脱者则冲破了一切的束缚。庄子认为,只有超脱之人才能解放世人,为世间带来美丽、光明与和谐。而大鹏,正是这超脱之人的象征。(节选)

夫藏舟于壑,藏山于泽,谓之固矣!然而夜半有力者负之而走,昧者不知也。藏小大有宜,犹有所遁。若夫藏天下于天下而不得所遁,是恒物之大情也。特犯人之形而犹喜之。若人之形者,万化而未始有极也,其为乐可胜计邪?故圣人将游于物之所不得遁而皆存。善妖善老,善始善终,人犹效之,又况万物之所系而一化之所待乎!

这里强调了人类的无力与自然之伟大,也正是因为如此,对自然的绝对随顺才能为人类带来真正的解放。
毕竟,再没有像人类这样依恃自身之知、过度相信自己能力的动物了。他们夜郎自大,就好比那个将渔船藏在山谷中,把渔网藏在湖底,认为只要这样就万无一失了的渔夫一样,肤浅且愚蠢。藏在山谷中的船也好,沉在水底的网也好,对于随便一个力气稍大的男子来说,不消一夜便能全都扛走。愚笨的渔夫想不通这层道理。在常识看来,他这样把小型的船和网藏在广袤浩荡的山谷与湖泽之中,姑且还有几分道理。但这方法并非绝对完美,还有许多漏洞不曾被思考。既然这样,便需要一个万全之策:“藏天下于天下”——让一切存在都保持着其在天地宇宙间原本的样子,不施加任何人为干预。“自然”能够让万物保持其原有姿态。只有“自然”才能包容世间万象。这自然二字,才是一切万物的伟大真实。
世俗之人没能领悟这种真实,便只是偷来了人类的躯壳,苟活于人世。他们犹如成为了唯一绝对存在一般异常欢喜。但是,人类的外形不过是处于永恒变化中的实在所拥有的一种具体表现罢了,如若仅仅只这一点小变化就值得欢喜,那他们的欢乐大概就会伴随着实在的无限变化逐渐成为无限吧。无智之喜、无凭之喜——他们的欢喜与快乐如指缝间流淌的水一般悲哀,他们却不自知。
故而绝对者“物之所不得遁而皆存”——将那容纳世间万物的宇宙本身作为栖身之世,与宇宙理法——道——本身相融,将一切存在看作存在本身。短暂的生命是善,衰老的生命是善;开始是善,终结是善。他对遇到的一切都予以肯定,热爱自己命运中的全部内容。绝对者,就是这样的人。他们是所有渴望超脱之人的榜样。一个人,仅仅因为顿悟了天道,便能够受万物景仰。那么,绝对本身——使一切万物得以存在、一切变化得以生成的“道”——必定就是“大宗师”了。
文中的“藏山于泽”的“山”,按照清朝俞樾的观点,应解释为汕,指渔船上使用的抄网。“藏小大有宜”应按照“藏小于大”来理解。“昧”为愚,“遁”为逃。
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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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道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在《齐物论》中已经说过,“道有情有信”——“情”,即真实的作用影响;“信”,是能够证实作用影响真实性的表征。道的作用影响是无为之为,是无法以形象概念捕捉到的。“可传而不可受”——由于是无形之物,虽可以心传心,却无法以实物手手相传。“可得而不可见”——可以在心中领悟,但无法用知觉感官捕捉到它。
而且,“自本自根”——道的存在之根本在其本身之中,道不依托于任何事物,不从属于任何事物。“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自开天辟地之前就已经存在。“神鬼神帝,生天生地”——鬼神的神灵性与上帝的超越性也都缘于“道”而得以显现,天与地也因“道”而生。
道超越了一切空间与时间,所以一切时间与空间上的规则对道来说都不会奏效。“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即便是宇宙的至高点之上,也算不得是高;即便是世界最深处以下,也算不得是深。“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自天地未开之时便已存在,也谈不上是久;自历史始源前便已开始的时间也不能说是长。
“太极之先”的“先”,根据《淮南子》中引文所写,应理解为“上”。太极为天空尽头。“六极”指代的是世界尽头处的深渊。“神鬼神帝”的“鬼”指的是鬼神。“帝”为天帝。“神”是使之拥有灵妙的能力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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