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注:伦勃朗,《圣司提反被处以石刑》,1625年。木板油画,89.5厘米×123.6厘米。里昂,里昂美术馆
毕竟,还有什么比《圣司提反被处以石刑》(The Stoning of St. Stephen)更粗糙的呢?
圣司提反是“第一个殉道者”,是继基督和使徒之后,第一个因坚定信仰而死的人(公元35年)。他“心中满怀信念和圣灵”,被任命为“七个忠心诚实的执事”之一,在使徒传福音时进行施舍。圣司提反显然慷慨地完成了他的使命,因为他也“在民间行了大事迹和神迹”,只有在犹太集会的争辩中取得决定性的胜利时,才会暂停下来。这当然激怒了犹太议会的长老们,他们指责他的布道违反了摩西律法。他驳斥了这一项指责,摆出一副“天使才有的面孔”。然而,圆滑并不是司提反的长处,当他再也无法调和新的信仰和旧的信仰时,他问:“有哪一位先知,你们的祖先不逼迫呢?他们杀了那些预言那义者要来的先知,现在你们又成为那义者的出卖者和凶手了。”
这种辩护没有得到很好的回应。“众人听见这话,就极其恼怒,向他咬牙切齿。”但是司提反“被圣灵充满”,他举目望天,看见了上帝的荣耀,又看见耶稣在天堂,站在上帝的右手边。更糟的是,他决定把这件事告诉所有人。长老们捂住耳朵,堵住这位执事的口,把他拉出耶路撒冷城外,用石头将他砸死了。临终前,司提反哀求主耶稣接受他的灵魂。
《圣司提反被处以石刑》这幅画被解读为对抗辩派的殉道者的又一次辩护。因此,这位被石头砸死的圣徒继帕拉梅德斯之后,成为奥尔登巴内韦特的另一个替身。但17世纪早期的历史绘画并不需要承担党派社论的使命。这个故事出自《使徒行传》第6至7章,是那些(可以肯定地说)被隔绝在威尼斯和托斯卡纳新闻圈外的画家经常描绘的古老主题,比如卡尔帕乔(Carpaccio)和福拉·安杰利科(Fra Angelico),他们的整个绘画生涯都在描绘执事的生和死。更近些年,安尼巴莱·卡拉齐和鲁本斯都创作了这一殉道主题的作品,而后者的雇主一点也不像彼得鲁斯·斯克里维留斯,而是瓦伦谢纳圣阿芒本笃会修道院的神父(Benedictine fathers St. Amand at Valenciennes)。彼得·拉斯特曼在意大利逗留期间,很可能看到过安尼巴莱的版本,这促使他也画了一幅。这幅画已经失传了,不过另一个人的临摹素描表明,它是这位阿姆斯特丹大师最强大的作品之一。画中一群暴徒密集地包围着他们的受害者,其中一个暴徒侧过脸来,高举双臂,正要把石头砸在司提反毫无防备的头上。另一边,坐在那里,被一群作假见证者包围着的是迫害者扫罗,他“同意赐他一死”。
伦勃朗这位十九岁的艺术家如此凶猛地将自己插入一件大型作品的中心,即使不是厚颜无耻的自以为是,至少也是不寻常的。
如果有人指责伦勃朗自我宣传的方式不得体,他可以援引无可挑剔的加尔文派强调个人见证福音的言论来为自己辩解,这种感同身受如此彻底,就好像信徒亲身经历了苦难和救赎。为了营造直接见证和戏剧紧凑感,他做了一些在他个人最成功的历史画中最经常做的事情:将故事中的不同片段打碎,并集中在某个单一的框架里。(当然)线索就在司提反的眼睛里,他的眼睛看着上面,和他伸出的手的方向一致。毫无疑问,我们肯定会想到,正如《圣经》上记载的那样,他是在哀求主耶稣时死去的。但我们也会想起他死亡前的那一刻出现的异象:上帝在天堂,耶稣站在上帝的右手边。光辉从天上的异象中倾泻在殉道者和杀人犯身上,而临终时的司提反(以耶稣临终时的方式)确定:“这罪[不该]归在他们的身上。”
图注:伦勃朗,《圣司提反被处以石刑》,1635年。蚀刻版画。私人收藏
作为一种创作构思,这体现了惊人的自信,即使执行时仍有许多不足。伦勃朗热衷于使用整个画面空间,将人物垂直堆叠起来,就像站在舞台的阶梯平台上一样。由于人物过度拥挤,近与远之间的关系变得难以辨认。这幅画充其量也只能说是勉强完成。1635年(司提反死后整整1600年),伦勃朗重新审视了他的构图:他用一幅小而有力的蚀刻版画,对空间和人物进行了精简,去掉了骑马者、扫罗,以及中景里的许多细节。他把司提反和刽子手们孤立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他们身后的地面急剧下降,观看者从山下安全的地方偷偷地观察着,身后是耶路撒冷的城墙。司提反的眼窝空洞,在他的上方有一块巨大的岩石,岩石边缘和拿着它的人的五官一样锋利,那人正准备发动致命的一击。司提反的左手臂并没有举起来做无辜的哀求,而是松松地垂在身侧。一只拖鞋掉在地上,让人感到辛酸。但这是九年后的事了。这时的伦勃朗除了拉斯特曼,还有了另一位老师,即鲁本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