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录:
《人是世上的大野鸡》
《独腿旅行者》)
在这个松绑的夏天,还是第一次,这个警示语跟伊蕾娜的关系甚于跟海岸本身。陡峭的海岸就像是碎土块和沙子垒成的,就像是被士兵盖好的。于是,雾气无法入境,无法深入腹地,不管它从何方而来。
晚上,士兵们喝醉了,又开始走来走去。酒瓶子在灌木丛里叮叮咣咣。他们从远处的保龄球馆里出来,跌跌撞撞地站到酒馆里,他们,那些穿着夏装的士兵们,站到了雷达伞的大喇叭下面。雷达伞只是在捕捉灯光和水面颜色的变化。它们属于另一个国家的边界,跟另一个国家边界上的士兵一样。
在夜里,天水互为一体。
天空闪着斑驳的微光,跟星光一同躁动,随潮水起起落落。天空漆黑无声。水面波涛汹涌。
——《独腿旅行者》
老克罗讷的棺木上面放着绣球花束。花枯萎得很厉害,成了紫色。躺在棺材里的,皮肤和骨头的死神带着它们走。雨水的祈祷带着它们走。
苍蝇在没有了香味的绣球花束里爬行。
神甫朝门走去。他脚步沉重,似乎他的身体灌满了水。神甫把黑色的雨伞递给辅弥撒者,说道:“赞美耶稣基督。”女人们嗡嗡着,苍蝇嗡嗡着。
木匠把棺木盖拿进屋里。
一片绣球叶子颤动着。半紫色,半死灰色落到了白色绳子旁祈祷的手上。木匠将盖子放到棺木上。他用黑色的钉子和短短的锤击将棺木钉牢。
死者的灵车闪闪发光。马看着树林。马夫把灰色的罩子盖在马背上。“马会受凉。”他对木匠说。
辅弥撒者举着把大大的雨伞在神甫的头顶上。神甫的腿看不见了。黑袍子的边沿拖到了泥浆里。
温迪施感觉水在鞋子里咕嘟咕嘟。他认得法衣室里的钉子。他认识那个长钉子,上面曾挂着那件袍子。木匠踩进了一个水坑。温迪施看着他的鞋带湿透了。
“黑袍子已经看过了很多,”温迪施想,“它看过,神甫怎么和女人们在铁床上寻找洗礼证明书。”木匠问着些什么。温迪施听见他的声音。温迪施不清楚木匠在说什么。温迪施听见身后的单簧管声和隆隆的鼓声。
守夜人的帽檐边,雨水线形成了流苏圈。灵车上棺罩扑扑翻动。绣球花束在路过坑洼地时颤抖着。叶子掉进了泥浆里。泥浆在车轮下面亮汪汪。灵车在水洼的亮光里转动。
吹奏曲凄凄冷冷。隆隆的鼓声听起来低沉、潮湿。村子的上空,房顶都向着雨水的方向。
墓地白色的大理石十字架泛着光。拉钟拖着它口齿不清的舌头响彻村子上空。温迪施看到他的帽子穿过一个水洼。“池塘要涨水了,”他想,“雨会把给警察的面粉袋打湿了。”
坟墓里积了水。水黄得像茶。“现在老克罗讷可以喝了。”干瘪的维尔马低语道。
领读祈祷文的女人把她的鞋子搁在坟墓间开着的春白菊上。辅弥撒者斜打着伞。烟雾渗透到了地里。
神甫将一把泥浆滴洒到棺材上。“尘归尘,土归土,上帝的归于上帝。”他说。辅弥撒者唱出一声长长的、潮湿的“阿门”。温迪施看到他嘴里的臼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