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
每天清晨,我最早听到的声音,是磨坊的女工们穿着木屐,踩过鹅卵石街道发出清脆的哒哒声。比那更早的声音,我猜是工厂开工的哨声,但我从来没有那么早醒来,未能亲耳听到过一次。
我的卧室住四个人,与其说是卧室,不如说是狗窝,里面永远是脏兮兮的,看了就睡不着。许多年前,这间房子原本是平常的住家,后来布鲁克一家买了下来,将它改造成内脏店兼出租屋。布鲁克一家从以前的屋主那儿继承了好几件报废的旧家私,却没有精力将它们搬走,所以我们只好委屈睡在原本应该是客厅的房间里。天花板挂着一盏沉重的玻璃吊灯,积着厚厚的一层灰,看上去像一层羽毛。一样庞大而丑陋的东西占据了一堵墙的大部分面积,似乎是餐具柜,又似乎是衣帽架,上面有许多雕刻花纹、小抽屉和好几面镜子。房间里有一张地毯,原来应该很华丽,但如今却在周围堆满了污水桶。另外还有两张抛光的椅子,椅面都裂开了,以及一张旧式的马毛扶手椅,坐上去只会滑倒下来。这个房间被改造成卧室,硬生生地塞进四张肮脏的床,和这些废品堆放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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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矿工们工作,你会意识到,原来人与人的世界是如此不同。许多人的生活非常轻松,对在矿井下挖煤的工人们所生活的世界一无所知。或许,如果可以的话,大部分人会选择对矿工的世界充耳不闻。但是,这个世界是我们在地上所生活的世界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我们所做的每件事情,从吃冰淇淋到横渡大西洋,从烤一片面包到写一篇小说,都与煤矿直接或间接有关。和平年代的一切艺术都需要煤矿,而一旦战争爆发,对煤矿的需求就更大了。在革命年代,如果没有矿工的辛劳,革命也会被迫停止,因为革命势力和反动势力都同样依赖煤矿。无论地上的世界发生了什么,挖煤和运煤的工作都不能中止,即使被迫中止,时间也不能超过几个星期。为了让希特勒能巡视军队的正步阅兵,让教皇可以谴责布尔什维克主义,让板球比赛的观众能在伦敦板球场看比赛,让浪漫诗人能酬唱应和,煤矿必须随时保证供应,但大体上我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们都知道煤矿必不可少,却很少或从来不记得挖煤意味着什么。我正坐在煤炉边,舒舒服服地边烤火边写字。如今是四月了,我仍得烤火取暖。每半个月,运煤车会开到我家门前,穿着皮上衣的工人用麻袋将闻起来很像焦油的煤块搬进屋,塞进楼梯下面的储煤间。在极罕见的情况下,我得努力去想,才会将这些煤块与远方矿井下的劳动联系起来。它们只是我已经习以为常的煤块,从某个神秘的地方运来的黑色物体,就像天赐之物,只是你得花钱才能买到。当你开车穿过英国的北方,你或许从来不会想起在马路下数百英尺深的地方,矿工们正在挖煤。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矿工们的努力让你能开车代步。就像鲜花离不开地里的根一样,我们地上光明的世界离不开矿工们那个昏暗灯光下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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