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录:
《人是世上的大野鸡》
《独腿旅行者》)
在这个松绑的夏天,还是第一次,这个警示语跟伊蕾娜的关系甚于跟海岸本身。陡峭的海岸就像是碎土块和沙子垒成的,就像是被士兵盖好的。于是,雾气无法入境,无法深入腹地,不管它从何方而来。
晚上,士兵们喝醉了,又开始走来走去。酒瓶子在灌木丛里叮叮咣咣。他们从远处的保龄球馆里出来,跌跌撞撞地站到酒馆里,他们,那些穿着夏装的士兵们,站到了雷达伞的大喇叭下面。雷达伞只是在捕捉灯光和水面颜色的变化。它们属于另一个国家的边界,跟另一个国家边界上的士兵一样。
在夜里,天水互为一体。
天空闪着斑驳的微光,跟星光一同躁动,随潮水起起落落。天空漆黑无声。水面波涛汹涌。
——《独腿旅行者》
灯罩的影子落在桌子上。门把手闪闪发亮。钥匙的影子落在门上。
钟在嘀嗒地走着。早已过了午夜。这时候,伊蕾娜已经分辨不出表盘和拨号盘。二者都是靶子。伊蕾娜能想到的只是一根鸽子毛:浅灰色的,在额头后面微微拱起。
伊蕾娜看见庭院里亮灯的窗子。脱了上衣的女人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那儿看着。
伊蕾娜的目光与亮灯的窗子交汇之处,是冷漠和固执。此外,还有一种紧绷的寂静。
为了躲开这些,伊蕾娜走到柜子旁边,用钥匙把柜门锁上。
困到想要睡,就像上了瘾。
还想要乘车远离。从车厢向窗外望去,看外面雾霭中的景色,在深深浅浅的绿色条纹里渐行渐远,消失不见。还有人走进车厢。他们吃东西,睡觉。他们不放弃自己的任何东西。他们在大站下车,犹豫不决地站在那儿,在噪音里站好一会儿。他们犹疑不定,穿过等待的人们,走进城市。
他们如此犹疑不定,乃至消失了许久,你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穿着皱巴巴的衣服站在风中。你可以猜测或预见,他们胳膊下面夹着包,在停车场里迷失方向。他们走过橱窗,却不朝里面瞧上一眼。他们就像搁浅在陌生水岸边的人,坐在潮湿的椅子上。坐在纪念碑下面的台阶上,凭空发呆。
这些人不再知道,现在他们是不是穿着挤脚鞋子的城市旅行者,抑或是拎着手提行李的城市居民。
伊蕾娜不愿去想离别。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