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塔斯本来可能就这样一直折腾到退休,可是,发生了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一个貌似无家可归者的男子把一大部革命前出版的《共济会百科全书》背到书店里来了。这是不可思议的运气,恰似今天某个醉醺醺的人给您背来一袋子富含白金的无线电零件,却只索要五十美元。这条汉子壮着胆索要了五十卢布。为了这部《共济会百科全书》,斯塔斯慷慨地从自己腰包里掏出十卢布。那个憔悴不堪的男子深感幸福,因为他正处于特殊境地,为一杯波尔图葡萄酒就能把自己卖去当苦力。日古托维奇当然立刻意识到,他辉煌的时刻已经来临,现在他即将成为诗集的作者,或者永远当不成。而诗人没有诗集,就像伦敦没有泰晤士河。有关《共济会百科全书》的消息以瘟疫般的速度传遍了莫斯科文学界。作家们一齐奔向伊万·费奥多罗夫纪念碑旁的书店,宛如术士们奔向圣婴基督:谁都想得到这部罕见的百科全书,了解内幕。相对于这样的秘密,一切意识形态都成了空话连篇的儿童故事。不料,等待他们的是苛刻的要求:斯塔斯——大概您已经猜到了——坚决要求出版他自己的诗集作为酬报。他并不急于同《共济会百科全书》分手,他要等到一位像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那样绝无坐力的竞买人。日古托维奇可不想再行差踏错。时至今日,当民族的脆弱骨骼在资本主义的拥抱中咔嚓咔嚓断裂的时候,你可以去交一笔款,哪怕书中写的,比如说吧,都是女人送给您的色情绰号,您的书也眨眼间即可出版。可那时候……那时候编辑看每个带着书稿来到出版社的人,就像看一位从精神病院带着病历跑出来的疯子——要求将病历出版,而且还打算得到稿酬。
为了真正说清楚一行诗从诗人脸上灵感初现的表情,到散发着新鲜油墨香的校样,要走过怎样荆棘丛生的道路,我应该讲一下,我的第一部,也是唯一的一部诗集,是如何出版的。我的诗集得以问世,应该完全归功于:有一天我同妻子离了婚,用我们共有的住宅换了两套,我便拥有了一套一居室住宅。它坐落在集团军司令员佳京大街(现在是第二弗兹德布林斯卡亚大街)上一座70年代建成的装配式公寓里。这些坐落于莫斯科市中心、墙皮脱落得斑斑驳驳的白色多层建筑,总让我想起被别墅主人运到树林里并遗弃在那里的报废冰箱……(不赖。要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