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外公康斯坦丁的秘密,叶丽扎维塔·帕甫洛芙娜几乎连同她自己一起带进了坟墓。当在顿斯科伊教堂为她的遗体做涂油仪式时,站在遗体旁致悼词的部工会委员强调,在四十年堪称模范的工作中,亡人从没打错过一个字母,当需要为他(报告人抬起了痛苦的双眼)准备总结报告时,人们只会把这种工作交给叶丽扎维塔·帕甫洛芙娜来完成。年纪尚幼的巴士马科夫也参加了追悼会,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认定,已故的外婆就是为那个上帝打的文件,甚至还一再向自己街上的小伙伴们证实这件事(关于有上帝这件事,他是从杜尼娅奶奶那儿听说的)。儿子的这些奇谈怪论传到了特鲁特·瓦连京诺维奇的耳中:全世界和院落内的信息交流通常是在星期天,在玩扑克牌接龙游戏时进行的,出牌的时候,整个楼都会震动。
“那是不是说,上帝要死的时候才成为魔鬼的?”小巴士马科夫问。
奇怪的是,在外婆丽莎的追悼会上把悲痛的气氛推向高潮的,是飞速从叶果尔耶夫斯克赶来的杜尼娅奶奶。她不仅向无知的莫斯科人讲了应该如何与死者告别,而且还解开了给死者穿上的衬衫的纽扣,认真用一只手在她胸口抚摸了一阵,发现她没有戴十字架后,便把自己的摘了下来,给死者戴上了。叶丽扎维塔·帕甫洛芙娜已无法在屏风后面接受这些亲热的礼仪。这时杜尼娅奶奶暗暗地嘟哝:
“人为什么要烧呢?难道是块劈柴?”
父亲把巴士马科夫抱起来,凑到死者的头部跟前与她告别。他还记得,外婆身上还有一个扣子没扣好,他感到惊讶的是,死者怎么变瘦了,变年轻了。但给奥列格留下最深的印象是:他闻到了一股强烈的、从死者头发上散发出来的烟草气味,他害怕了。烟的气味使他感受到亡人肉体中尚未冷却的生命的征象。他从父亲的胳膊中挣脱出来,躲进前来与遗体告别的人群中。也许,正是因为童年留下的恐惧,巴士马科夫此后才从来没有抽烟的嗜好,尽管他不止一次尝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