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霞用她那充满爱恋的目光望着卡拉科津,这个高山滑雪好手、爱书人和弹唱诗人,请求说:
“安德留沙……唱个歌吧!”
他与柳霞之间有着某种(从他这方面来说)毋庸承担任何义务的私密关系,聚会结束后他常常会留下来帮助女主人洗餐具。这时卡拉科津对她的请求报以一笑,从布套中拿出了那把大伙凑钱买的“公家的”吉他,满怀深情地皱了皱眉头,拨弄了一下琴弦,严肃地问他的顶头上司——实验室主任巴特尔金:
“楚巴卡,你动过琴吗?”
巴特尔金只是不好意思地咳嗽了几声,并挠了挠秃脑门。他的声音很浑厚,所以咳嗽时很像一个歌剧演员临上台前清嗓子。再说,巴特尔金的外貌有点像难以描述的尼安德特人的模样,他确实长得有点像《星球大战》中的人形楚巴卡。最后,为了完成对他肖像的描述,尚须说一说他那一副实在难看的牙齿,上面长着一些像乐口福奶酪上的绿色斑点一样的东西。巴士马科夫与他说话的时候,总要微微地把脸偏向一边——以便能吸进新鲜的空气。
“我不过稍稍拨了一下……”楚巴卡辩解说。
“下次如果你再敢拨,我把你的手给剁了!”卡拉科津恶狠狠地警告说,随后拨了一下琴弦,唱起了歌,宛若维索茨基式的男低音,低沉,如同临死前声嘶力竭的呼喊,脖子上青筋暴起:
我从不相信有蜃楼海市,
也未将通往未来天堂的皮箱备置。
谎言的海洋已把老师吞噬,
又将他们的尸骨吐在了马加丹边。
居高临下望着那些蒙昧的人形,
其实我并不比他们多些许的高明:
布达佩斯没有留下芒刺,
布拉格也没撕碎我的胸膛。
但我们在寒流袭来之前,
对危险已经有了预见,
秽行如同荡妇的无耻一样明显,
它已将人们的心灵紧紧地锁闭。
我们尽管尚未被枪弹射杀,
但存活着的我们已不敢将双眼抬起,
我们也是俄罗斯可怕岁月的孩子,
天灾人祸已用伏特加将我们迷醉……
这支歌是每次聚会的保留节目,卡拉科津唱完,一定会将吉他放在一边,一口菜不吃便把一杯酒喝干,而且喝酒前还会说上一句:
“为那些埋在冻土带的人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