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安吉拉姑姑。她六十九岁了。戈登尽量不让自己想起安吉拉姑姑。
可怜的、亲爱的、和蔼的、忧愁的安吉拉姑姑!
可怜的、皱巴巴的、皮肤枯黄的、皮包骨头的安吉拉姑姑!她住在海格特一座半独立小屋里——那个地方的名字叫布里亚布莱——在那北边的群山中,就是她居住的地方。安吉拉姑姑终生是个处女,无论是在世或是已逝的男人,没有一个以爱人的身份吻过她的双唇。她过着独居生活,终日奔波操劳,手里拿着骄傲的火鸡尾巴的羽毛做成的鸡毛掸子,打扫叶兰深绿色的叶片,掸掉那套华丽的德比皇冠牌陶瓷茶具上面的灰尘,虽然她永远不会去用它来泡茶。偶尔她会用橙黄白毫茶叶和白毫尖茶叶泡一壶浓浓的红茶,抚慰自己的心灵,那些茶叶是科罗曼德尔几个儿子从酒红色的海洋那里捎来给她的。可怜的、亲爱的、和蔼的但根本不招人喜欢的安吉拉姑姑!她的年金是九十八英镑(一周三十八先令,但她仍保留了中产阶级的思维习惯,以年金衡量自己的收入),十二先令又六便士得用来付房租。要不是朱莉亚时不时从茶馆里偷偷带点蛋糕、面包和黄油给她的话,她或许连饭都吃不饱——当然,朱莉亚总是一本正经地假装说“只是一点东西,丢了怪可惜的”,仿佛安吉拉姑姑其实根本不需要她的周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