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并不会在石头表面绘制有意义的形象,将其理解为有意义的形象的是人类的想象力,也就是所谓的“类推之魔”。我所写的虽然是“石头表面”,但不如说是石头诞生时被封入石头内部的、被隐藏的形象,在石头被人们一分为二或被打磨时偶然浮现在表面,也许这种说法更接近真相吧。由于偶然,类似的奇迹广为人知;奇迹一旦出现,它的专制力量就会限制人们的想象力。罗夏墨迹测试的图像一旦被我们认知为“花”,以后再怎么看它,都看不出除花以外的其他东西了。无意义的形象就这样打开了梦中世界的大门。想象宛如被镜子映出一般,浮现在石头表面。就像加斯东·巴什拉在《大地与休息的梦》中所言,“存在的胚胎就是梦的胚胎”。
——「石头的梦」
众所周知,柏拉图可谓第一位乌托邦主义者,他在《克里底亚篇》中提到过亚特兰蒂斯岛出产的神秘贵金属“山铜”(Oreikhalkos),也许这也是一种结晶吧。弗朗西斯·培根在《新大西岛》中提到本萨雷岛的学者乘坐着用雪松和水晶做的轿子,也许这里的水晶也是乌托邦主义者喜欢结晶的一个例子。不,康帕内拉和瓦伦丁·安德烈埃这些文艺复兴时期的神秘主义式乌托邦主义者曾经利用严谨的几何学创作建筑和规划城市结构,在他们的意识中,这可能是结晶的类推吧。而且我想在这里提一下,就在最近,科幻作家J. G. 巴拉德在《结晶世界》中创造了美丽的反乌托邦。
结晶正是最反自然的物质,因此它也正是最乌托邦的物质。莫诺的规则性与重复性的特征只能在人造物的有限范围内出现,但是对于结晶而言,只要是地球上的元素,它就可以无限地再生产。而且结晶又漂亮又坚硬,有时还是透明的,它不知道什么是老朽和凋落,始终拥有原始的单纯性,可以耐受时间的腐蚀。结晶的构造与实质、形式与内在完全保持着一致,找不到任何区别,这一点也十分值得强调。如此想来,乌托邦主义者将结晶视为神的作品中最纯粹的东西,也就毫不奇怪了。
莫诺认为,“结晶之所以能够完整展示特定的几何学形状,是因为它的宏观构造直接反映出了构成它的原子和分子的大量简单重复的微观构造。换言之,结晶就是微观构造的宏观表现”。这么想来,自古以来许多乌托邦主义者和神秘哲学家热爱结晶,也许是因为他们在无意识中依靠直觉看透了物质最细微的构造。他们在科学出现前,已经掌握了科学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