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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温斯顿背后,电屏里面的声音仍在喋喋不休地讲述着关于生铁和第九个三年计划的超额完成情况。电屏能同时接收与播放信号。温斯顿发出的声音只要高于低声耳语,就会被接收到,而且,只要他停留在那个金属匣子的视线范围内,他的一言一行都会受到监听监视。当然,你无从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正被监控。没有人知道思想警察对个人的监控频率或以什么样的体系进行监控。你甚至可以认为,他们对每个人都实施了全天候的监控。但不管怎样他们能随时接入你的频道。你只能习惯成本能地生活在这么一个设想中:你所发出的每一个声音都正被监听,而除了在漆黑之中外,你的每一个动作都正被监视。
温斯顿一直背朝着电屏。这样比较安全,虽然他清楚地知道,就算是背影也会泄露秘密。一公里外就是真理部,他上班的地方,那是一座从污秽肮脏的地面直耸而起的白色建筑物。他略带厌恶地想着:这就是伦敦,一号空降带的首府,大洋国人口第三大的省份。他努力想唤起一点童年时的回忆,告诉他伦敦是否一直都是这样。是不是一直都有这些腐朽破败的十九世纪的房屋?这些房屋的侧墙用木板加固,窗户用硬纸板打了补丁,屋顶铺的是瓦楞铁皮,乱七八糟的花园的四面围墙都已经开始坍塌。被轰炸过的地方尘土飞扬,断壁残垣上长出了藤蔓和野草。炸弹清出了一大片空地,上面突然建起了肮脏丑陋的木棚屋,看上去就像鸡窝一样。一直都是这样子吗?但是没有用,他记不起来了,童年的回忆只残留下一系列明亮的静态画面,没有背景,根本无法辨认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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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摧毁词汇真是太美妙了。当然,删除最多的是动词和形容词,但名词中也有好几百个可以清除掉。不只是同义词,还有反义词。说到底,一个词只是作为另一个词的对立面而存在又有什么必要呢?一个词本身就蕴含了它的对立面。以‘好’这个词为例吧,如果有‘好’这个词,‘坏’这个词有存在的必要吗?‘不好’就可以表达出反面的意思了嘛,还更好呢,因为它就是‘好’的对立面,而‘坏’则不一定是这个意思。又比如说,如果你想表达比‘好’更强烈的意味,那一连串语义模糊一无是处的词汇,如‘优秀’和‘杰出’什么的,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加好’就足以表达这个意思,如果你还想加强语义,说‘倍加好’就可以了。当然,我们已经在使用这些词语了,但到了新话的终极阶段,其它语言形式将彻底消失。到了最后,‘好’与‘坏’的概念将只有六个词语加以表示——而事实上,就只是一个词。温斯顿,难道你不觉得这很美妙吗?当然,这是源于老大哥的想法。”他想了一下,补充了这么一句。
听到老大哥的名字,温斯顿的脸上显现出热切的神情,但是塞姆立刻察觉得出他不够热情洋溢。
“你还没有真正理解新话,温斯顿。”他几乎是以伤心的口吻说道,“即使当你在书写新话的时候,你的内心仍在以旧话进行思维。我读过几篇你发表于《泰晤士报》的文章,写得不错,但那些是经过翻译的作品。你的心里仍在坚持旧话,坚持那些模糊不清而没有意义的细微含义。你无法理解摧毁单词的美妙之处。你知道吗?新话是世界上唯一一门词汇在逐年减少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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