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者:西方宇宙观念的变迁》
【英】阿瑟·库斯勒
「献给Mamaine」
▷2014年版序:https://shimo.im/docs/2wAldwK9zLt5NZAP/
▷1968年版前言(图1-2)
▷1959年版序(图3)
据阿瑟·库斯勒的说法,科学革命的领导者(哥白尼、开普勒和伽利略)在推翻中世纪的宇宙观时,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明确表示,这并不是在质疑科学取得的巨大进步。他的观点是,科学进步远不是一个循序渐进的理性进步过程,而是不稳定的,往往是偶然的——一个杂乱无章、脱节的事件,非理性在其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库斯勒批判的不是科学,而是流行的“科学神话学”:
科学的发展通常被认为是沿着直线上升的一种清晰而理性的发展;事实上,它走的是一条曲折的之字形路线,有时几乎比政治思想的演变更令人困惑。尤其是宇宙理论的历史,我们可以毫不夸张地称之为集体性强迫症和受控性精神分裂症的历史;一些最重要的个人发现到来的方式令人觉得更像是一位梦游者而不是一台电脑的表现。
——「2014年版序」
1542年末,哥白尼教士脑出血,接着半身瘫痪,永久地躺在了床上。1543年初,但提斯克斯写信给在鲁汶的天文学家赫马·弗里修斯,说哥白尼已在弥留之际。但在几个月后的5月24日,死神才最终到来。几周后,在一封致雷蒂库斯的信中,吉泽仅以一句悲伤的话记录了这一事件:
许多天以来,他已经失去了记忆和活力,在他去世的那一天,在最后一刻,他才看到他完成的书。
我们知道,人的心灵有一种力量,它能够吊住一丝活气,在一定限度内推迟身体的死亡。哥白尼的思想一直在游离,但也许其中残留有足够的决心,能坚持到他的手终于得以摩挲他的书的封面的那一刻。
他在最后阶段的思想状态,可以用托马斯·阿奎那的一段文字表达,这段话是阿奎那草草写在一张书签上的,字迹细小,歪歪扭扭:
Vita brevis, sensus ebes, negligentiae torpor et inutiles occupationes nos paucula scire permittent. Et aliquotiens scita excutit ab animo per temporum lapsum fraudatrix scientiae et inimica memoriae praeceps oblivio.
生命的短促、感觉的迟钝、冷漠带来的麻木与报酬微薄的种种营生,令我们所知甚少。然而,一次又一次,飞速的遗忘——知识的盗贼和记忆的敌人——随时间流逝,把我们一度所知的也从头脑中掏空。
为哥白尼所立的最早的纪念碑,设在他的家乡托伦的圣约翰教堂,上面有一段奇特的铭文,据说是从他的物品里发现的一张字条上抄来的。这是埃涅阿斯·西尔维厄斯的一首诗:
Non parem Pauli gratiam requiro, Veniam Petri neque Posco, sed quam In crucis ligno dederas latroni, Sedulus oro.
我不渴求保罗获赐的恩典,
也不奢望彼得所得的宽恕,
我热切地祈祷,但求赦免
正如您曾赦免那些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盗贼那样。
另有一段更接地气的铭文,出现在17世纪哥达的一位名叫克里斯蒂安·韦穆特之人所打造的一个铜制圆牌上。正面是一个半身像,铭文为:“数学家尼古拉·哥白尼,1473年生,1543年卒。”圆牌背面是一首德文的四行诗:
Der Himmel nicht die Erd umgeht
Wie die Gelehrten meynen
Bin jeder ist seines Wurms gewiss
Copernicus des seinen.
天空不绕地球转,
即便博士如此言;
人人注定见蛆虫,
哥白尼也难幸免。
在法兰克尼亚当地的方言中,“koepperneksch”一词仍然表示牵强、荒唐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