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狼把自己定位在高度个性化的非市民阶层之中,因为所有高度发展的个体都是反对自我并趋于重新毁灭的。我们可以看到,他既有强烈的动力要成为一个圣人,又有强烈的动力成为一个放任者。然而,出于某些懦弱和懒散,他又不能投身于自由而野蛮的世界中,他仍然游离在艰难哺育着他的世俗社会的母体星空中。这就是他在这个世界所处的空间,这就是他所受到的制约。大多数知识分子、艺术家都属于这个类型,只有他们其中的强者才能突破笼罩在世俗世界的大气层,进入无垠的太空。而其他的那些人,他们或者听天由命,或者妥协气馁,他们瞧不起市民阶层,却又属于这个阶层,并且为了能够生存下去,不得不最终肯定它,为它加油打气,为它大唱赞歌。这虽然没有让无数的生计走向悲剧,但也让他们遭遇了一定的不幸和厄运。在不幸和厄运的地狱里,他们的才能变得成熟,结出累累的硕果。那些挣脱出去的少数人,获得了没有约束的人生,以令人敬佩的方式走向毁灭。这些人是少数,他们属于悲剧性的一群人。而那些被约束在世俗社会中的人们,他们的才能被世俗社会追崇,提供给他们的是第三王国,一个虚构的,但却拥有着主权的世界,那就是幽默。那些不安分的荒原狼,那些始终承受着痛苦的生灵,却走向了悲剧。这些不具备足够的能量让他们冲破世俗进入星空的人,感受着来自无垠太空的自由呼唤,却不能让这一切成为现实。如果他们的精神在痛苦的折磨中足够强大并充满韧性,那么给他们留下来的出路,就是用自我安慰的方式,生活在那个虚构的幽默剧中。在第三王国中,总是要保留某些世俗的味道,尽管纯正的世俗平民并不能完全懂得。这个虚构的世界,实现了所有荒原狼的各种丰富多彩的理想。不仅圣贤和破落的人被同时礼遇,社会的两极彼此谦恭靠近,连普通的俗人也被拉到赞美诗中。那些拥有上帝慈悲的圣贤们可以接受一个罪犯,同样罪犯也可以去赞美圣贤,但这些处于两个极端的人却不能接受那些平庸的、处于中间地带的平民。只有在这个虚拟的幽默里,才能完成这些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它用舞台上棱镜的光芒照耀着所有的角落,把各类人群合为一体,它是那些境遇悲苦、怀才不遇的人们的伟大发明。身居在这个世界,好像又不在这个世界;尊重法律,却又居于法律之上;占有财富,好像又一无所有;放弃某些东西,好像又不需要放弃——所有我们所喜欢的东西,所有对生活高品质的要求都得以实现,只有幽默能做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