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博科夫长篇小说研究》by 邱畅​

▷绪论:shimo.im/docs/wV3VMK4DGYuwr4Ay

从表面上看,纳博科夫的文学创作以艺术为主旨;从根本上看,纳博科夫的文学创作仍然以生命本体的终极体验为主旨。纳博科夫认为,人的本能和本性以艺术创造的形式存在,并且借助艺术的建构使生命具有存在的方式、秩序和意义。艺术创造使人产生一种必然感,这种必然感是人在时空位移中的客观存在所带来的体验。由此可以判断,纳博科夫认为人的生命与艺术创造具有同质同构造,鉴于这种同质同构造的存在,人们将在文学创作中获得一种存在的时间感。人们一旦获取这种时间感,便具有追溯过去、把握现在以及预测未来的能力,从而使人们从时间的束缚中解放出来,摆脱时间对人们的奴役和控制。

——「绪论」

【第二章 纳博科夫的文学思想】

根据传统时间观,变动不居的易逝之物是时间性的;而永恒之物因不变而持久,因超越于时间之外而具有非时间性。在现实世界中,人们将时间视为一条河流,这条河流由未来而来,由现在构成,最终消解于过去。由于传统时间观专注于现在这一维度,因此许多问题在传统时间观下都无法得到合理的解释。亚里士多德也对时间感到困惑,他认为在大多数人看来,时间并不是现实的存在,即使将时间视为一种存在,它也非常模糊,使人难以把握。时间总是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已经消逝于过去,而另一部分仍在未来之中,尚未到来,无论是整体的时间之流还是具体的某一段时间都由这两部分组成。由于时间的这一特性,人们往往认为时间是虚无的,不是实体的存在。与传统时间观相似,亚里士多德的时间观同样关注“现在”这个维度。当人们探寻何为“现在”时,人们所追问的“现在”已经成为不复存在的过去。“现在”总是不复存在或尚未到来,因此现在其实根本就不存在。亚里士多德进一步解释道,从表面上看,现在是过去与将来之间的分界点,但是人们很难确定现在具有同一性还是差异性。根据亚里士多德的观点,如果“现在”总是彼此各不相同,那么时间中就没有任何不同的部分同时并存,这样时间便不是人们所认为的一条流动的河流。如果“现在”始终是同一个“现在”,那么在先的“现在”与靠后的“现在”都是当下这同一个“现在”,这样不同时间发生的事件将会并列出现,根本无法排列其先后顺序。“现在”的始终同一虽然使时间的不同部分得以同时共存,时间却也因取消“先前”与“靠后”的区分而失去原本应有的流动性。在亚里士多德看来,时间是静止的链条,这种观点显然与我们日常所感受到的时间的流逝相矛盾。
亚里士多德的时间观缺乏运动和变化,他认为,时间可以通过计算物体的运动数量而得到。从这个意义上看,时间成为被数者,而且总与一个进行计数的过程以及操劳于此过程的人密不可分。“‘作为被数者,这些现在本身也正在数着,数着被穿越过去的众运动地点。’所以这时间就是‘数着的被数者’或‘被数着的数者’。这里我们看到的是一个被数者与数数者相交缠的缘构过程。”亚里士多德的时间既非客观的亦非主观的,而是已经超越主客体的二元对立,进入一个更为本源的视野。根据亚里士多德的时间观,“现在”只有在“先前”与“靠后”的视域中才能作为一种“被数者”而显现出自身。由于用钟表等用具计量所得的计数更加触目,因此使被数者与数数的人缠结在一起的计数过程容易被人们所遗忘,被数者由此成为现成的数目。于是,“现在”很容易脱开“先前”和“靠后”的视域,而成为一个个现成的、可被安排的死点,时间由此变成由僵化了的“现在”所组成的系列,这就是所谓的流俗时间。虽然亚里士多德的时间观并不能完全被简单地等同于流俗的时间观,但是他的时间观确实对流俗时间观的产生起到推动作用。

关注

纳博科夫自幼酷爱象棋,成年后一直潜心研究象棋游戏,并且设计许多象棋难题,勾画许多象棋棋谱。纳博科夫认为,象棋最关键的并不是游戏规则,而是“符号”和“符号系统”。纳博科夫曾经指出,棋子就是“符号”,它需要服从“符号系统”为其制定的内部规则,仅此而已,“符号”与外部的世俗世界无关。对象棋“符号”及“符号系统”的深刻思考,为纳博科夫“虚构真实观”的形成奠定基础。在文学创作中,纳博科夫逐渐意识到用语言进行文学创作与象棋游戏具有异曲同工之妙,二者都是符号的游戏,而且参与游戏的人无须考虑“现实世界”,只需考虑符号内部系统的规则。正如游戏玩家只需要符合游戏中的“符号真实”,纳博科夫在文学创作中不再追求所谓的“生活真实”或“艺术真实”。
既然文学创作是游戏,那么就无法避免欺骗。在《固执己见》中,纳博科夫明确提出象棋与艺术的共同之处:“棋里的欺骗,跟艺术里的欺骗一样,只是游戏的一部分;它是结合体的一部分,是可能性的一部分,是幻觉的一部分,是思想范畴的一部分,那思想范畴也许还是假的。我认为一个好的结合体总应含有某种欺骗的成分。”纳博科夫还将象棋与诗歌进行对比,认为艺术和象棋都存在欺骗性,象棋的真正较量产生于棋局的创作者与解题者之间,而不是单纯的下棋双方的较量。小说也是同理,小说的真正冲突在于作者与现实世界之间,而不在于小说的人物之间。只有深刻领悟小说冲突的根源所在,才能真正体会审美愉悦。
纳博科夫从“制作者”和“解题者”两方面解释象棋和艺术中需要“欺骗”的原因,即为了体会那种延迟得到的快感。这里的快感是指“艺术的愉悦”,为了得到这种快感,象棋中的解题者和文学作品的读者就要在虚实莫辨的象棋(艺术)世界里不断“尝试”;“尝试”的次数越多,最后这种“尝试”带来的“顿悟”的快感就越强烈、越刺激。这种经过虚实莫辨后的“顿悟”带来的快感可以抵消“解题者”(读者)因被欺骗带来的所有痛苦,从而得到一种深刻的艺术愉悦,而“制作者”(作家)也在这种给读者带来愉悦的“制谜”活动中得到一种精神的满足。经过一番“制谜”与“猜谜”的周折,从那种虚实莫辨的幻境中走出来之后,无论是文学作品的作者还是读者都会恍然大悟,一切都不是真实的,真正的真实源自构成虚幻的语言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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