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他说道,“你们将在黑暗中战斗。你们将总是置身于黑暗中。你们将接受命令,服从命令,不需要知道为什么。稍后我会给你们一本书,从书中你们将了解到我们所生活的这个社会真正的本质,以及我们如何将其摧毁的策略。读完这本书后,你们将成为兄弟会的正式成员。但除了我们为之奋斗的远大目标和当前的任务之外,任何事情你们都不会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们兄弟会确实存在,但我不能告诉你们会员的数目到底是上百个还是上千万个。就你们而言,你们认识的人不会超过十来个。你们会有三四个联络人,他们会不停地消失更换。今天是你们第一次与兄弟会接触,我们会登记下来。你们将遵从我的命令行事。要是我们觉得有必要和你们联系,联络人会是马丁。要是你们最后被捕,你们将会招供。这是不可避免的。但你们除了自己做过的事情之外没有什么可招供的。你们最多只能供出几个无关紧要的人。或许你们甚至都无法把我供出来。那个时候我可能已经死了,或者已经改头换面,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继续在柔软的地毯上来回走着。虽然他身材魁梧,但举止非常优雅,甚至连他手插口袋或摆弄香烟也显得那么雍容。他给人的印象不是孔武有力,而是十分自信,而且非常睿智,略带嘲讽的意味。不论他的内心是多么坚定严肃,他完全没有狂热分子的那种心中只有一个目标的执念。当他提起谋杀、自杀、性病、截肢、整容时,他露出淡淡的、嘲讽的神情。他的声音似乎在说:“这些是无可避免的。这些都是我们必须做的,我们绝不会畏惧退缩。但将来日子好了,我们就不会再做出这些事情了。”温斯顿对奥布莱恩十分钦佩,甚至很崇拜他。这一刻他忘记了古德斯泰恩朦胧的身影。当你看着奥布莱恩强健的肩膀和他那张虽然长得很丑却很有绅士风范的国字脸时,你会觉得他是不可战胜的。没有什么阴谋能蒙蔽他,也没有什么危险他无法察觉。连朱莉娅似乎也被感染了。她由得自己那根烟熄灭,专注地倾听着。奥布莱恩继续说道:
“你们大概已经听到了关于兄弟会存在的谣言。你们一定也已经形成了自己的想法。或许你们以为有许多同谋者在从事地下活动,在地下室秘密聚会,在墙上涂写信息,以暗号或特别的手势彼此辨认。根本没有这种事情。兄弟会的成员没有办法认出对方,任何一位成员最多只认识几位同志。就算古德斯泰恩本人落入思想警察的手里,他也无法供出完整的成员名单或任何能让他们获得完整名单的信息。根本没有这么一张名单。兄弟会是不可能被消灭的,因为它不是一个通常意义上的组织。凝聚这个组织的只有一个理念,一个坚不可摧的理念。这个理念就是你唯一的支撑。你不会得到同志情谊或鼓励。当你最后被捕时,你不会得到帮助。我们不会帮助我们的成员。最多,当需要灭口的时候,我们有时会偷偷将刀片送到牢房里。你必须适应没有结果也没有希望的生活。你将活动一段时间,然后被捕。你会招供,然后就会死去。这就是唯一你能看到的结果。我们这辈子不会看到什么显著的改变。我们是行尸走肉。我们真正的生活只存在于未来。到了那时,或许我们已经变成了几撮骨灰或几具枯骨。但未来有多遥远?谁也不知道。或许是一千年之久。现在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将这一理念逐渐传播开去。我们无法采取集体行动。我们只能将这一理念由一个人传给另一个人,由一代人传给另一代人。面对思想警察,我们只能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