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体现我们这一时代特征的信仰、习惯、品味、情感、态度都是为了维护党的神秘地位,不让当今社会的本质被揭露而设计出来的。造反或为造反作准备的前期活动在当前是不可能发生的。无产者们并非什么洪水猛兽。放任自由,自生自灭,他们将延续一代人又一代人,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不停地工作、繁衍、死去。他们不仅没有反抗的冲动,而且根本无法想象世界有可能变得不一样。只有在工业技术不断发展,他们必须接受高水平的教育时,他们才会变得危险。但由于军事和商业竞争已经不再重要,群众受教育的水平事实上一直在下降。无论群众有什么看法,或没有什么看法,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他们被赋予了思想上的自由,因为他们根本不懂得思考。而另一方面,作为党员,在思想上有任何细微偏差,即使是最无关紧要的事情,也是不可容忍的。
一个党员从出生到死亡一直生活在思想警察的监控之下。就算他独自一人,他也永远无法确切知道是否真的只有他一个人。无论他身处何方,睡觉或清醒,工作或休息,在洗澡或是在床上,他都会被毫无警告地监视,而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正被监视。他所做的每件事情都不会被放过。他的交际、他的闲暇、他对妻子和孩子的举动、当他独自一人时脸上的表情、他在睡梦中的呓语……就连他具有个人特征的动作都被专注地检视。除了实际的越轨行为,任何细小的怪癖、习惯上的改变和任何可能反映内心挣扎的神经质的行为都一定会被察觉。在方方面面他都没有选择的自由。另一方面,他的行动没有法律或任何明确规定的行为守则进行约束。大洋国没有法律。一旦被发现就意味着死亡的思想和行动并没有被严令禁止,而无休止的清洗、逮捕、刑罚、监禁和人间蒸发并不是为了惩罚那些已经犯了罪的人,而是将那些以后可能会犯罪的个体消灭掉。党员不仅要有正确的思想,而且必须有正确的本能。许多他应该具备的信仰和态度从来没有加以阐明,这些事情不能阐明,因为这会将英社思想的内在矛盾赤裸裸地暴露出来。如果他是一个天生思想正统的人(在新话中这种人被称为“好想者”),那么在任何情况下,他不需要经过思考就知道应该有怎样的信仰和情感。但不管怎样,在童年时被施加了精密的思维训练,又耳濡目染“罪停”、“黑白”与“双重思想”这些新话词汇后,他已经不愿意,也没有能力对任何问题进行深入的思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