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我也会问起她已故的丈夫,以及留在山村的孩子。
她总是轻声回答我的问题,慢慢敞开那颗早已伤痕累累、疲惫不堪,无法被任何东西抚慰的心。即使这种椎心蚀骨的痛楚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和需求,割舍它对她而言却像让吸烟者戒烟一般困难。
她永远关心我的房间是否收拾得干净、整洁。我的窗户正对着花园,爬满了胡乱生长的玫瑰枝条,有丛玫瑰就长在窗台下,爬满了整面墙。她摆弄了很久,希望白色和红色的玫瑰能够将我的窗子装饰得很漂亮,营造一种红玫瑰、白玫瑰和丝绒绿玫瑰相得益彰的意境。
有时我白天出去了,她会到我的房间,在浓烈的玫瑰花香中编织她那条没完没了的长袜。她会友好地责备我将书扔得到处都是,然后又顺从地将它们一一拾起来:“我为你感到难过,我的小先生,因为你毁了自己的眼睛!”
岂止是眼睛!要是她知道,那些皱皱巴巴、落满灰尘的纸片耗费了我多少心血,我所有天真烂漫的青春和颠扑不破的信念都镌刻在里面,我将一切都献给了这些纸张,自己过早地陷入负面情绪的泥潭,失去色彩斑斓的内心,仿佛一块已经熔化的死气沉沉的金属,徒劳地尝试拥有对世界的完整认识,想要变得自信和平和,如果她能知道就好了。然而,她什么都不可能知道。
有时我回来得很晚,她只能在晚上见到我,我会摊开一张白纸,又开始在上面涂涂写写……
——《特法里克》
渐渐地,她开始越来越密切地关注自己的外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融化了似的。带着农妇的纯朴,她努力效仿首都贵妇们的装扮,丝毫不吝惜微薄的钱财,尽可能地打扮漂亮。她总是穿得干干净净,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深蓝色的三角小头巾绑在头顶上方,仿佛随时都有滑落的危险,完全露出浓密的深色卷发。一半的头发自由地垂在额前,另一半盖住了半边的脖颈,如鹅绒般柔顺的秀发衬得乳白色的脖颈愈加白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