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想与微笑:太宰治短篇杰作选》

▷编辑后记(森见登美彦):shimo.im/docs/vVqRMrXwMwS8KQ3y

我在短篇集《奔跑吧,梅勒斯另四篇:新解》中随意篡改太宰治的《奔跑吧,梅勒斯》,因此招来了不少反感。若问我为何这么做,我只能说我真的忍不住。既然已经做了这件堪称暴行的事,我就必须摆出“太宰治肯定会笑着原谅我”的泰然自若的样子。其实归根结底,我不过是借口解释已经离世之人的内心,实则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这就是所谓的小偷脸皮厚。
后来,太宰治百年生诞将至,有人找到我,提议做一个太宰治的选集。这不相当于小偷大摇大摆地登堂入室吗?不过这回并非偷东西,而是帮助推广太宰治自己的作品。所以我认为,这应该不是件坏事。

——「编辑后记:森见登美彦」

虽说离开东京的这五六年间,妾身变了许多,但也还是比不上这东京的变化吧。一天晚上八点左右,妾身被微醺的中间人带着,从东京站走到日本桥,然后从京桥走过银座,一路来到新桥。这一路上,且先不说自己就像身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林之中,在人海里跌跌撞撞看不到尽头,未承想竟还遇上了一只拦路的野猫,在幽森死寂的街头,散发出不祥的味道。随即,例行的咣当咣当、咻咻声又响了起来,纵使在这日日夜夜不停息的混乱之中,妾身也全然无法休息片刻,从那个人的手里转到这个人的手里,就像接力赛中的接力棒,一刻不停地被传来传去,托他们的福,妾身不仅变成了如今这皱巴巴的模样,身上还沾染了各种臭味,真是够了,妾身实在是羞愧万分,却也只能是破罐子破摔了。彼时,也正是日本破罐子破摔的时期吧。当时我是经何人之手,交于何人,有何目的,其间又包含了何等不堪入耳的对话,想必诸位早已是十二分了解,或许还会说早就见怪不怪了,故此,妾身就不再赘述,只是,窃以为,所谓禽兽又岂止军阀之类。而且,这并不仅限于日本人,实则是人性普遍存在的大问题。明明世人大都以为,人处在今夜恐一命难保的困境中,那物欲也罢,色欲也罢,应当都会被抛诸脑后,可允许妾身斗胆说一句,人一旦陷入攸关性命的绝境,是决计不会那样,反而只会彼此憎恨,互相残杀,任凭自己的贪念放肆横行罢了。只要这世间尚有一个不幸之人,那自己亦不能幸福,这才是生而为人所拥有的真正情感。只顾自身或者自己家庭那一时的安逸享乐,就辱骂、欺凌、推搡邻居(不,就算是您,也一定做过那样的事情。若是下意识地做了,自己竟毫无察觉,那便更可怕了。还请您感到羞耻。若还是人,就请您感到羞耻。因为羞耻之心是人才会拥有的情感),如同来自地狱的魔鬼一样大打出手,他们让妾身所看到的,满是这样一番滑稽又可悲的景象。即便如此,在这任人驱使的下贱生活中,偶尔一两回,妾身也并非完全没有想过:啊,来到这世间,真好。纵使已是如今这副身心俱疲、垂垂老矣的模样,不知此时身在何处,生活中看不到丝毫的未来,妾身也还有至今都难以忘记的小小的幸福回忆。

——《货币》

关注

这位从事着人们口中最为下贱的职业,皮肤黝黑、消瘦的妇人,是我这黑暗的一生中所见过的最崇高、最闪耀的人。啊啊,欲望啊,为之消散吧!虚荣啊,为之消散吧!日本正是败给了这两者。一介陪酒女无欲无求,身着粗布粗衣,一心只为救下眼前喝醉的客人,她使出浑身之力一把抄起上尉,架在自己的身上,带着他步履踉跄地逃到了稻田里。就在他们逃进田里的那一瞬间,身后的神社完全化作一片火海。
陪酒女把不省人事的上尉拖进刚收割完的稻田,让他睡在隆起的田埂下,自己则在他的身边一屁股坐下,大口喘起了粗气。上尉则早已酣然入睡,还打起了呼噜。
那一夜,整个小城没有一砖一瓦逃过大火的吞噬。直到天快亮时,上尉才醒了过来,他坐起身,茫然望向还在持续燃烧的火焰,突然注意到了坐在自己身边一下一下地点着头、昏昏欲睡的陪酒女。他顿觉狼狈,逃也似的向前迈了五六步,又折返回去,从上衣内袋里掏出了五张妾身的伙伴,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妾身,同它们叠在一起,随后将六张纸币对折,塞进了婴儿的襁褓里,挨着肌肤的内衣最里头,贴着其后背,之后他便慌慌忙忙逃走了。此时此刻,妾身深感被幸福包围着。若是货币都能派上这样的用处,那妾身将会是何等幸福。那婴儿瘦骨嶙峋的后背触感粗糙,还有些干燥。即便如此,妾身和伙伴们在一起,还是不禁感慨。
“没有比这更美好的地方了。我们是幸福的,就让我们永远停留在这里,温暖这婴儿的后背,让他变得强壮起来吧。”
伙伴们无人开口,只默默地点了点头。

登录以加入对话
万象千言

本站话题休闲取向,欢迎使用。以下类型用户请勿注册:激进民运人士、左翼爱国者、网络评论员。

访客查看账户公共页面 (1234.as/@username) 仅显示 10 条最新嘟文,如果需要查看更多,请关注或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