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短篇小说集〕

「献给帕斯卡尔·科维奇」

▷前言:关于距离 shimo.im/docs/vVAXMwxZaauwJ43m

剧作家终究是一个未能如愿当上演员的人,极度害羞和谦逊的哲学家是不会写剧本的——至少不会写能演出的剧本。这或许就是剧作家人到中年往往转向小说创作、远离不相宜的假面舞会的原因。世界是个舞台,但总有一个时刻,人们更想要真实和自在。

——「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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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离别都是一次死亡

——《预言》

“你如何了解自己的身体?你用手触摸它,你的眼睛每天从镜子里看到它。通过实践,如此而已。我们每天都会审视自己的身体,不是吗?但我们多久才会拨出时间来审视自己的灵魂?倾听它对我们说些什么?几乎从来没有。人们,”她抗议似的说,“对这种事嗤之以鼻,但他们承认一个人不可能第一次坐在钢琴前面就弹奏出美妙的音乐。尽管聆听自己内心的声音要困难得多,需要更多的技巧,理解它的种种征象也更加困难,但这是可以做到的,我向你保证。”

“遵从自己的内心,克什先生,”她继续说,“其他的事情就不需要了解更多。”
“我想我是这样做的,”他说,“但如果我能相信这一点,会省去很多烦恼。”
“但我相信你明白,”夫人继续说下去,“正是这种‘不知道’的感觉成就了你的艺术。当一个艺术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时,他就无法再创作了,你不这么认为吗?”
这一说法与约瑟夫私下里主张的不拘一格的创作方式和他渴望的免于责任的神圣自由如此吻合,以至于他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嗯,我不会说得这么绝对,”他说,“认为艺术家的创作是无意识的,这种想法太浪漫了。”他展了展肩膀,右手握成一个拳头,“一件作品必须发挥作用,就像一台好的机器——”
“但这台机器是盲人制造的。”夫人一副老练的口吻。
“不是这样的,”他摇摇头,无助地抵挡着这洪水般涌来的确凿语气,“我在动笔前必须先想好采用什么体裁,我必须设计一个结构,我必须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当然,”夫人插话道,“但是在某个时刻,你必须变得一无所知,让自己只跟着感觉走。事实上,这就是——我对你作品的唯一一点保留意见。”

“从本质上说,心灵很早就成形了。事实上,从一开始它就知道它所能知道的一切。”
“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因为我们必须活着。如此而已。”
“我认为那称不上什么意义。”约瑟夫说。
“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克里奥塔突然插话说。

没有人低估科学和知识的力量,只是它不能提供一个内在的目标,一个生活的意义。它让人们在本质上仍然是孤独的。

“这是历史规律。当一个社会失去目标时,当它不再被获得食物和安全的奋斗主导时,私人生活就成了一切。在没有更大的目标时,我们本质上都是无政府主义者。所以我们跳到彼此的床上。”天哪,所有的理念都是骗人的——人们想要的只是爱!

她放下手臂转过身来,站在那里毫不掩饰地盯着他,她的诱惑笨拙得让他心疼。“你不喜欢我吗?”
“当然喜欢。”
她紧蹙着眉头走过来,站在他面前,她的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头微微前倾,说话时,张开的双手略微转向他。“你怎么了?”
他站起来面对她,看着她脸上野兽般的愤怒,说不出话来。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尖叫道。
“晚安。”他绕过她向门口走去。
“你为什么要留下?”她冲他的背影喊道。
她踉跄着向他走来,脸上泛起嘲弄的微笑。她可以感觉到,几乎可以触摸到他的颤抖,她咬紧牙齿,恨不得用它们去撕咬。她感到自己的双手在一张一合,一股惊人的力量从后背涌上来,“你……!你……!”
她来到他面前,看到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胃里的味道涌进了她的嘴里;她因对他和他违背诺言的愤慨而眼里盈满了泪水,他却只是袖手旁观。他是如此无情,就像斯托透过她望着爱丽丝,就像爱丽丝在这所房子里进进出出,他们都把她当成了透明人。她哭了。
约瑟夫用手碰了碰她的肩膀,眼前立刻浮现出斯托的笑脸。对于他的触碰,她既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仿佛他对她已不再重要。他抬起沉重的双臂抱住她。通往二楼的楼梯就在几码之外,他几乎不得不抱着她上楼。她会昏昏沉沉地躺在枕头上;待到黎明时分,从卧室窗户望出去,乡间将会处处散落着头发、骨头和他探寻生活秩序的残骸。他把她揽在怀里,害怕她的献身是对他与她同谋关系的指控,是他们的生活同样不得要领的标志。但他将她搂得更紧一些,以消除她对他不愿与她的世界一同疯狂的任何一点疑虑。
她搂着他的腰,身子紧贴在他身上。去爱!去不顾一切地爱!
他抬起她的脸。她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她的皮肤在他手中热得发烫。克里奥塔!克里奥塔·拉默尔!但是没有爱?他想,甚至没有欲望?他又一次看到斯托在房间里,看到自己和他讨论问题,谈笑风生,感受着斯托笨拙的温情。毁掉一个人是多么容易啊!从明天开始,他只要若无其事地像平常一样和斯托握手、互相拍背问候就可以毁了斯托。毁灭的力量在他脑海中成形,像一枚直冲云霄的火箭,既可怕又美丽,令人震撼。这是一种自动赋予他的力量,就像一个全新的角色。这种新的力量将会以某种方式结束他对无意义的生活的抗争,让他轻松地加入那支乘坐火车、驾驶汽车、挤满餐馆的盲目的大军,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让他呼吸世间的罪恶,从而最终爱上生活。她的双唇贴上了他的喉咙,出奇柔软的双唇。如

但天真的亮了,那嘭嘭声是敲门声,敲得如此急切,令人心惊。他又应了一声“来啦!”然后从地上拾起裤子穿上,又费力地穿上衬衣,光着脚跑下楼梯,把门打开。
她站在那里,浑身散发着朝气,只是眼中有些疲惫。但她头发整齐,站姿挺拔,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如果你不知道她一生中从未如此惊慌、如此恳求地看着一个人的话。他忽然觉得她很美,她头上的空气闪闪发光。他仍在睡眠的迷宫中徘徊,而她就像一个梦出现在他的门口,她身穿一件深棕色的狐狸领大衣,站在那里看着他,仿佛是从草地上冒出来的,除了身后的土地和路上的大树之外,没有任何历史。他伸出手,她握着他的手走进门厅。屋外寒气逼人,他正要关门,却被她拦住,她绝望地抬头看着他,想要回她给他的东西。
“昨晚的事请原谅。”她说。
与她设想的完全不同,他睡眼惺忪地站在那里,显然并未因为她做的事而受到干扰。她现在明白了,他显然有过很多女人,而她现在来到这里,对他来说简直幼稚得像个白痴。她为自己的幼稚深感羞耻,猛地转身拉开半掩的房门,但他抓住她的胳膊,把她转过来。
“克里奥塔……”
他把她拉到跟前,闻到她头发上樱桃的香气。她真的在他家里,这让他吃了一惊。直到这时他才感到心醉神驰。他低下头去吻她,却被她眼中的惊讶阻止了,她的惊讶中有一种不妥协,一种抗拒,一种他必须逾越的行为规范,而他突然觉得他想这样做。
他的迟疑像是尊重,让她感动;但她既然已经感受到他的需要,他对她就不再重要了。她抬起手温柔地摸摸他的胸膛,为他终究有点想要她而感到欣慰。他们现在成了共犯,她可以相信他会保持沉默。当她意识到他的需求时,她在他面前挺直了身子,脸上泛起柔和的笑容。
他看到她恢复了一点往日的姿态,恢复了她的自尊,但他不需要再去服从。他亲吻了她的脸颊。可是她在他眼中已经没有那么美丽了,因为她的绝望正在消退;她又变回了克里奥塔,妆容精致,眼神清澈,令人难以接近。
“多保重。”他说,仍然是他们熟悉的清脆语调和戏谑的口吻。但他们的伪装变得多么生动,同过去相比,这种礼貌现在变得多么有趣!

有一个想法始终在他脑海中萦回不去——每一份对美德的宣称都多少有些虚妄:他的行为证明的是美德还是恐惧?抑或兼而有之!他非常愿意相信,生活可以有一个道德的中心,在那里,良心与肉欲可以和平共处,否则除了性优势一切都是骗局。

他躺了很久,静静地聆听着这无爱的房子里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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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象千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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