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柏拉图的同时代人)在谈到道所基于的心理学前提时说:“彼是莫得其偶,谓之道枢。”他说:“道隐于小成。”他还说:“夫道未始有封,言未始有常,为是而有畛也。”这听起来就像是对我们科学世界观的批判。庄子说:“古之人,其知有所至矣。恶乎至?有以为未始有物者,至矣,尽矣,不可以加矣!其次以为有物矣,而未始有封也。其次以为有封焉,而未始有是非也。是非之彰也,道之所以亏也。道之所以亏,爱之所以成。”“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听止于耳,心止于符。”这显然在暗指无意识的绝对知识,即大宇宙事件在小宇宙中的存在。
这种道家观点是典型的中国思想。它几乎总是整体性的,著名的中国心理学权威葛兰言(Marcel Granet)也提出过这一点。这种特性亦可见于中国人的日常对话:如果我们就某种细节问中国思想家一个看起来非常直接且明确的问题,他会给你一个出乎意料的广泛的回答,就好像你向他要一叶草,他却给了你一整片草地。对我们来说,细节本身就很重要;而对东方人来说,细节总是对整体图像的补充。和原始的或者我们(仍然部分存在的)中世纪的前科学心理学一样,凭借一种意义似乎完全任意的巧合,这种整体中包含的事物似乎只是“偶然”地彼此关联在一起。中世纪自然哲学的“联应”(correspondentia)学说,特别是古代的“万物共感”(sympathy of all things)观念,就是如此。希波克拉底(Hippocrates)说:
有一种共同的流动、一种共同的呼吸,万物都是共感的。整个有机体及其每个部分都在为同一目的而协同运作。……这一伟大本原延伸至最外面的部分,又从最外面的部分回到伟大本原:一个自然,存在和不存在。
这一普遍原则甚至可见于最小的部分,因此它与整体相一致。
在这方面,斐洛(前25—42)有一个有趣的想法:
上帝一心想以必然性和友爱把受造物的开始与结束统一起来,他以天为开始,以人为结束,天被他创造为不朽的可感事物中最完美的,人则被他创造为地上可朽之物中最好的,事实上,人就是一个小型的天。人本身带有许多与星辰类似的本性。……由于可朽之物和不朽之物本质上是对立的,所以上帝把最美的形态赋予了开始与结束,如我所说,把天的形态赋予了开始,把人的形态赋予了结束。
这里,天这个伟大本原或开始被注入人这个小宇宙中,人反映了星辰的本性,于是,作为创世工作的最小部分和结束,人包含着整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