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利转过身来,看到莉迪娅正盯着壁炉中的炉火出神。从她面无表情的脸上无法得知她是否听到了刚才的谈话。查利把他们用午餐的小桌子推到一边,把自己尽可能舒适地安顿到一张浅扶手椅子内。莉迪娅俯身向前,在炉火中又添了一块柴。这个动作有一种亲密的意味,但并没有惹得查利不快。她的屁股在椅垫上转了两三转,像一只小狗一样在椅垫上压出一个坐着舒适的凹坑。他们整整一个下午都待在宾馆内。冬季无精打采的阳光渐渐暗淡下来,他们就这样坐在壁炉的火光之中。院子对面房间里的灯一盏盏地亮了起来,没挂窗帘而略显苍白的窗户给人一种虚幻的奇怪感觉,就像是街道旁亮着灯光的橱窗。但对查利而言,同一个他并不熟识,但把自己可怕的身世讲给他听的女人一道坐在这间邋遢的卧室中,身旁燃烧着噼啪作响的熊熊柴火,他同样感到虚幻。似乎她从未觉得他可能不愿意听她这些故事。到目前为止,她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他可能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也没有感到她这样毫不隐讳地将自己内心的极度痛苦告诉他是在给他增加心理负担。而一个陌生人并没有这样的权利。她是想要博得他的同情吗?他甚至连这一点儿也不相信。她一点儿也不了解他,也没有想要了解。他只不过是她一个宣泄心情的对象。要不是他情绪好的话,他本会为她的冷漠而感到恼怒。傍晚时她静静地躺下了,眼下听着她平静的呼吸,查利知道她已经睡着了。他在椅子上坐了这么久,四肢都有些酸痛了。他站起身来,踮着脚尖走到窗前,以免惊醒她。他在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看着宾馆的院子。他看见有灯光的窗户后面时不时有人走过;他看见一个老妇在浇花;他看见一个穿着衬衫的男人正躺在床上看书;他琢磨着这些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呢。他们似乎都是些经济状况一般的普通中产阶级人士。毕竟这是家廉价宾馆,这里也不是上层人士居住的地区。但透过窗户看到他们就仿佛在看西洋景一样,看起来都那样的虚幻。在他们平凡的外表下面谁又能知道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呢?他们的内心经历了哪些痛苦与激情?又隐藏着什么样的犯罪故事呢?一些房间的窗帘已经拉上,只有窗帘缝漏出的一丝光亮表明房间里有人。一些窗户完全是黑乎乎的,但这些房间并没有空着。宾馆已经住满了客人,这些房间的客人可能是出去了。他们出去是有某种神秘的差事吗?查利突然对所有这些他不了解的人产生了恐惧,他感到有些失魂落魄。这些人的生活他一无所知,在光鲜的外表下,他似乎可以感觉到存在着困惑、阴暗、怪异和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