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

即便是在我大声呼救的时候,我也很清楚这呼喊毫无意义。因为我的声音经过迷宫一般的洞穴里的层层巨石挡住又折射回来,几番迂回之后几乎消失殆尽,因此不大可能被外面的人听到。突然间,我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正在向我靠近,是脚步声!是走路时轻轻地踩在石块上的声音!我感到又惊又喜,难道我这么快就要被解救了?难道我所有的恐惧都是毫无意义的?或许是导游注意到我脱离了大家的队伍,然后沿着我的路线艰难地在这迷宫般的洞穴里找到了我?喜悦充斥了我的整个脑海。我立即重新开始大声呼救,盼望着自己能尽快被外面的人发现。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惊喜转而变成了惊恐!我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那个声音,在洞穴里极度安静的环境中,这个声音听起来愈发清晰。后知后觉的我这才发现,在自己的认知范围内,这种脚步声根本就不是任何正常的人类能够发出的!

——《洞中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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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Thing on the Doorstep 门外之物》

本文写于1933年8月,后于1937年1月发表在《诡丽幻谭》上。大多数评论家认为,洛夫克拉夫特在创作这篇小说时受到了巴里·帕因在1911年发表的作品《灵魂交换》(An Exchange of Souls)与H.B.德雷克1925年的作品《治疗》(The Remedy)的启发。虽然小说本身包含了大量的“克苏鲁神话”元素,例如“来自印斯茅斯的居民”和“修格斯”等等,但其核心却是个非常传统的哥特故事。

1937年1月《诡丽幻谭》中的插画。

当爱德华与亚西纳相识的消息流传开后,我那位女儿与亚西纳同校的朋友便反复谈论了许多奇怪的事情。亚西纳似乎总在学校里摆出一副魔法师的模样,而且她似乎真的能够完成某些非常令人困惑、同时也非常不可思议的壮举。她自称有能力召来雷暴,但那些貌似成功的案例基本上都需要依赖某些神秘的预测窍门。动物们很明显也都厌恶她,而且她只需要用右手比划几个动作就能让任何一条狗狂吠不止。偶尔,当她斜眼睨视,想要用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眨眼吓唬自己的同学,或是根据自己的处境说出某些充满风情的挑逗嘲讽时,亚西纳就会表现出一些非常特别的知识,或者说出某种非常特别的语言,对于她这样的年轻姑娘来说,这可是件非常古怪——也非常令人惊异——的事情。
不过,亚西纳最特别的地方还在于她能够对其他人施加奇怪的影响。有许多事情都证明了这一点。毫无疑问,这姑娘是位天生的催眠师。她会用古怪的眼神凝视自己的同学,让被凝视的人清晰地体验到一种人格转换的感觉——就好像被凝视的人暂时转移进了魔法师的身体里,能够从房间对面看见自己真正的身体,看见自己瞪着一双向外鼓凸、闪闪发亮的眼睛,流露出一种怪异的表情。亚西纳时常谈论自我意识的本质,并大胆宣称意识是独立于身体的存在——或者,至少不依赖身体里的生命活动而存在。不过,自己是个女人的事实让她觉得非常生气,因为她相信男性的大脑拥有某种独特的、能够造成深远影响的宇宙能量。她曾经明确地表示,如果有一颗男人的大脑,她对于未知力量的掌控将会媲美并且超越自己的父亲。

再后来,爱德华拜访我的次数略微增加了一些,而他的暗示偶尔也会变得实际具体起来。虽然我们都生活在充满传说的古老阿卡姆,可他所说的一切依旧让人难以置信;而且当他怀着一种诚挚而又充满说服力的态度随意地透露出那些阴暗的学识时,人们甚至会开始担心他的心智是否正常。他提到了许多事情,例如某些在偏僻地点举行的恐怖集会;位于缅因州森林中心的巨大遗迹,以及遗迹下方通往黑暗秘密深渊的巨大楼梯;能够让人穿透无形的墙壁,前往其他时空的复杂角度;还有通过可怖的人格交换前往某些偏远禁忌的地点,其他世界以及别的时空连续体进行探险的方法。
偶尔,他也会展现出一些让我特别困惑的物件来佐证某些疯狂的暗示——那些物件大都有着难以捉摸的颜色与令人困惑的材质,它们与我听说过的任何东西都不相同,而那些疯狂的曲线与表面让人想象不出任何的用途,也不遵循任何可以想象得到的几何学。他说,这些是些“来自外面”的东西;而他的妻子知道该如何拿到这些东西。偶尔——总是在模棱两可的可怖低语中——他会提到老伊佛雷姆·韦特,那个他过去偶尔会在大学图书馆里看到的男人。但他从未具体说明这些暗示,似乎总是围绕着某个特别可怕的疑问:那个老巫师是否真的死了——精神层面和肉体层面是否都已经死亡?
有时候,爱德华会在揭露这些秘密的时候突然止住话头。因此我怀疑亚西纳是不是在远处探知到了他的谈话,并且通过某种未知的、如同心灵感应一般的催眠术让他中止了谈话——她曾经在学校里展现过这一类的能力。我敢肯定,她已经有了疑心,觉得爱德华向我透露了一些事情,因为随着时间渐渐流逝,她开始用一些有着神秘魔力的眼神和话语阻止爱德华去拜访我。想要拜访我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虽然他会假装去往其他的地方,但某些看不见的力量依旧阻碍着他的行动,或是让他渐渐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地。他通常只有在亚西纳离开后才会来拜访我——有一次,他还古怪地说,要等到“用她自己的身体离开后”才可以拜访我。而且,她事后肯定会发现爱德华偷偷见我的事情——那些仆人会监视他的出入——但她显然不想做出太激烈的举动。

“丹,丹,你不记得他了吗——那双疯狂的眼睛,还有不加修饰从不变白的胡子?他曾经看过我一眼,我永远不会忘记。现在她也那样看着我。我知道那是为什么!他在《死灵之书》里找到了那东西——那符咒。我现在还不敢告诉你是哪一页,但等我敢告诉你的时候,你去读一读就明白了。那时候你就会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吞噬了我。在,在,在,在——从身体到身体到身体——他想要永生不死。生命的光彩——他知道如何打破联系……在身体死亡的时候,它会短暂地闪耀一会儿。我会给你些暗示,你或许能猜到。听着,丹——你知道我妻子为什么一直要那么痛苦又愚蠢地使用左手来写字吗?你曾经见过老伊佛雷姆的手稿吗?当我看见亚西纳匆匆留下的某些字条时,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怕得发抖吗?
“亚西纳……真的有这个人吗?他们为什么大多觉得老伊佛雷姆肚里有坏水?为什么吉尔曼斯会低声谈论他发疯后被亚西纳锁进铺设好的阁楼房间里时高声尖叫的模样——那就像是个受惊的小孩——有其他人去过那里吗?老伊佛雷姆的灵魂被关起来了吗?谁把谁关起来了?他为什么要花好几个月的时间去寻找有着心智优秀却意志薄弱的人呢?他为什么会抱怨说自己有个女儿而不是个儿子?告诉我,丹尼尔·阿普顿——那个亵渎神灵的怪物可以任意摆布尚未成人、意志薄弱、深深信任着他的女儿,那座充满恐怖的房子里究竟发生了怎样的魔鬼般的交换?这种改变是永久性的吗——就和她最后会对我做的一样?告诉我,那个叫做亚西纳的东西为什么会在疏忽大意的时候写下不一样的字迹,所以你不能说那笔迹……”

“我必须自保——我必须自保,丹!否则她就会在万圣节那天永远占据我——他们会在车桑库克外举行一场女巫集会,而献祭会解决这些事情。她会永远占据我……她本来会变成我,而我本来会变成她……永远……太晚了……我的身体本来会永远被她占据……她本来有机会变成个男人,真正的人类,就和她盼望的一样……我猜她本来打算除掉我的——趁我还在她过去的身体里时杀掉我,该死的,就像她之前做过的一样——就好像她,或者他,过去做过的一样……”
这时,爱德华的脸扭曲得愈发可怕了。随着他的声音渐渐压低成窃窃低语,他的脸也贴了上来,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你肯定明白我在车里向你暗示的东西——她根本不是亚西纳,而是真正的老伊佛雷姆本人。我在一年半以前就怀疑过这件事,但现在我知道了。一不留神,她的笔记就会暴露这一点——偶尔,她会草草写下一张便条,笔迹就像是她父亲的手稿,一笔一画都是——有时候,她还会说一些只有伊佛雷姆那样的老人才会谈起的事情。当他觉得自己快死的时候,他就变成了她的模样——她是他能找到的唯一一个有着合适大脑,意志又足够脆弱的人——他永远地占据了她的身体,就好像她打算对我做的一样。他把她送进了那具老身体里,然后毒死了她。难道你没看见老伊佛雷姆的灵魂无数次透过那个魔女的眼睛望向外面吗……还有当她控制着我的时候,从我的眼睛里望向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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