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诗与真》之中,歌德讲到自己年轻时一想到父亲只是法兰克福一个出身市民阶层的律师就觉得无地自容。他认为自己的血管里一定流淌着贵族的血液。所以,他一心说服自己,当初,有位王公贵族路经他们这个城市,与他母亲邂逅并爱上了他母亲,而他就是他们爱的结晶。在我读的那一版中,编者满心愤慨地为此写了一个脚注。在他看来,一位这么伟大的诗人居然会如此势利,竟巴望自己是贵族的私生子,还不惜为此怀疑亲生母亲不容置疑的美德贞操,实在是不光彩。当然,这件事的确是有些丢人现眼,但也没有那么荒诞不经,而且我不揣冒昧地说一句,也并没有怎么太出格。肯定会有那么几个浪漫不羁、桀骜不驯而又极具想象力的孩子曾有过这样的心思,他们觉得自己不可能是那个老古板的儿子,他们依照自己的气质,将自己身上的那种优良基因归诸一位匿名的诗人、伟大的政治家或者执政的王侯。歌德晚年那超凡之姿令我心生崇敬,而他的这份坦然则使我产生了一种更为温暖的情感。因为一个能写出伟大作品的人也仍旧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