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艺术中,人们找不到对那在《传道书》中早已获得不朽表达的悲观的慰藉。我以为,在直面世界的疯狂时,人所展现出的英风豪气中有种比艺术之美更伟大的美。当帕迪·非纽肯一边向死亡俯冲,一边向自己中队的飞行员们传送“就这样了,伙计们”这一信息时,我从他无畏的姿态中发现了这种美;当奥茨上校在极地的暗夜中宁愿赴死也不拖累同伴时,我在他的冷静决绝中见识到这种美;海伦·瓦利亚诺,这个既不年轻、俊俏,也不聪明的女人,宁愿遭受惨无人道的严刑拷打、宁愿死,也不出卖自己的朋友,而且她为之献出生命的并不是她自己的祖国,在她的忠贞里,我看到了这种美。帕斯卡尔曾写过一段著名的话:“人不过是根芦苇,是自然界中最脆弱的东西;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芦苇。用不着整个宇宙都拿起武器来将他毁灭,一丝风、一滴水就足以致他死命了。然而,纵使宇宙毁灭了他,人却仍比致他于死命的东西高贵得多,因为他知道自己会死去,以及宇宙对他所具有的优势,而宇宙对此却一无所知。”果真如此吗?当然不是。我觉得现在“尊贵”这一观念有些失格,我认为这个法文的词译成英文中的“高贵”更恰切。有种高贵并不源自思想。它更天然。它既不取决于文化也不依赖教养。
它植根于人最为原始的本能。面对它,上帝,若真是他创造了人,会羞耻地藏起头。人尽管有种种缺陷与原罪,但也不无精神的辉煌,明白这一点,人就不会绝望了。
但这些都是凝重的话题,我纵使有能力应对,在这里也并不合宜。我像在战时的码头上等船的过客。我不知道哪一天起航,但已准备好即刻登船。城中的景致没有造访也只得作罢。我不想去看那精美的新高速路,我将永远不能在上面疾驰了;也不想去看宏伟的新剧场,虽然它设施现代,我将永远不能在里面一坐了。我读读报纸,翻翻杂志,但若有人借给我一本书,我会拒绝,因为没有时间读完,毕竟,旅途在即,我没有心思读书。我会在吧台或牌桌上认识一些人,但我不打算同将分别的人做朋友。我正振翼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