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最难以磨灭的一段记忆。那天我沿河漫步,在一个名叫“阿丰渊”的地方看到了一座简陋的小屋,屋墙上不知被何人画上了一幅色彩浓艳的骇人壁画。
画中是一个女人,她像般若一样披头散发,面目狰狞,正在撕扯婴儿的四肢,吞食婴儿的内脏。恰逢朦胧的夜幕降临,女人的脸在河面上若隐若现,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这条河的水里含有大量硫黄),令人肝胆俱裂。
这幅画的含义不言而喻,我心中愈发感到悲痛。
走进小屋,屋内竟比想象中宽敞,地板也铺得严丝合缝。
最深处,是一座神龛。
我不经意间抬头望去,只见天花板上有一块巨大的污渍,不禁让人联想到伏见城的血色天花板。
伏见城沦陷之际,奋战到最后一刻的鸟居元忠等三百八十余名士兵,齐聚伏见城的“中殿”,杀身以成仁。
将士们自戕的现场可谓悲壮惨烈至极,地板上血流成河,即便战后一再清洗刮铲,血污依旧无法清除。
德川家康得知此事后,为了安抚包括元忠在内的士兵们的在天之灵,下令拆除地板,不但颁布“从此以后不得再将其铺于地上”的禁令,而且之后还把这些带血的地板送至养源院等寺庙,用作殿堂的天花板。
我妄自揣测,这间屋子里并非只有因饥荒而丧命的婴儿,还供奉着因为其他类似的人间悲剧而离世的人。
我情不自禁双手合十,向神龛顶礼膜拜。
(中略)
我的想法真是大错特错。
我曾以为这里供奉的是死者。
这里不是没有生病的孩子,是生病的孩子都没了。
当我发现真相以后,我便试图从科学的角度,不,从伦理的角度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最后我发现,这仍然是我的妄想。
从深渊里向我爬来的女人摧毁了我多年来信奉(我只能这样表述)的实用主义。
那幅壁画并非悼念某些人的艺术加工,它真实地记录了所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