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请读者注意的第一点:唯独在人类的范畴内,才有喜剧。风景可以是美的、幽雅的、圣洁的、平庸的或者丑的,但它永远不会是可笑的。我们可以笑一个动物,但那是因为在这个动物身上,我们看到一种人类的态度或表情。我们或许会嘲笑一顶帽子,但那并不是在嘲笑做帽子的毛毡或者稻草,而是在笑人类所赋予这顶帽子的形状,笑人类在给帽子做造型时的突发奇想。为何如此重要、如此简单的一个事实却没有引起哲学家们足够的关注呢?有些哲学家将人类定义为“一种会笑的动物”。其实他们也可以将人类定义为一种会使人发笑的动物,如果有其他动物或者没有生命的物体也令人发笑了,那是因为它们身上有某种和人类相似的东西,因为人类在它们身上留下了一些印记或者拿它们来派什么用场。
现在我们要说第二个值得注意的点:通常伴随着笑的是一种不动情的状态。看来只有在宁静平和的灵魂上,喜剧才能产生其震撼作用。冷淡疏离的心理状态是喜剧的自然环境。笑最大的敌人是情感。这并不是说我们不能笑一个让我们感觉怜悯或是爱慕的人,但是,在我们笑这个人的时候必须暂时忘了这份情感,关闭这种怜悯之情的开关。在一个纯知识分子的社会中,我们或许不再哭泣,但我们可能仍然会笑;而在另外一个社会里,人们的心灵都很敏感,身心完整合一,所有的事件都会引起情感的共鸣,那他们是不会认识也不会理解笑的。你可以试一下,在一个时刻,你对另一个人的一言一行都感兴趣,你设想着跟随别人的一切行动,感受别人所感受的一切,把你的同理心扩张到最大限度,那时你就会像是受到魔杖的支配,你看到的任何东西,哪怕再微不足道,都会变得重要,任何东西都会被镀上一层严肃的色泽。现在请你跳脱出来,以一个冷眼旁观者的心态看待生活,生活中很多的正剧就会变成喜剧。在一个跳舞的沙龙里,如果我们把耳朵捂上不去听音乐,那么那些跳舞的人就会瞬间变得可笑。人类有多少行为能够经得起这样的考验呢?我们难道不能看到很多动作,如果脱离了与之相伴随的引发情感的音乐,就会瞬间从严肃变为可笑吗?所以喜剧为了产生它的全部效果,必须要求我们片刻的情感麻醉。喜剧只单纯诉诸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