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格纳西奥本人在谵妄中大概以为,我不愿见他是出于性倒错者的软弱。他的眼睛出现在我的梦里,谴责着我。在我的那些噩梦里,他的眼睛睁得大极了,那张宽额、长颌、阳刚而不乏敏感的脸上投出严厉的目光,紧紧盯着我。因前几年秃顶而愈显宽大的斑岩似的额头下,一对静默的瞳仁控诉着我,纠缠着我。我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无法醒来,无法逃离他复仇般的凝视。他的目光谴责着我的缺席,谴责着我生为同性恋的罪孽,可是,就算我生来是个完整的男人,他也一样能怪罪我。
伊格纳西奥的眼睛在梦与醒之间纠缠着我。恐怕在那时,在他死前,我就已想出挽歌的雏形。我想,在他被牛顶伤的最终时刻,伊格纳西奥大概不会合上眼,就像那些末日的怪物,在那个好像碧玉和红宝石的男人面前永远定定地瞪着眼睛。我想即使在他死后,那双眼睛也会依然圆睁,谁也无法用手帕掩上它们。永恒将会把他变成一头晦暗的弥诺陶,野兽与被害者将混为同样的残骸。那些骨头响如脚步、鸣如燧石的雄壮亚当们,没有一个敢在他灵堂中央的凝滞眼神里自照,如同我不敢在他的弥留时刻探望他,尽管缘由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