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谁也看不到谁,保持着沉默,直到驳船在阵阵的微风下滑行,驶出了几乎看不见的岬角,进入了更加黑暗的海湾。有一段时间,码头上的灯笼在他们身后闪着亮光。风息了,又起来,但如此微弱,大大的半甲板船向前滑动,几乎没有声响,好像它被悬在了半空中。
“我们现在到海湾了。”诺斯托罗莫用平静的声音说,稍后他补充道,“米切尔先生降下了灯。”
“是的,”德科德说,“现在,没有人能发现我们了。”
再次涌现的巨大黑暗笼罩了小船。海湾中的海水,像天上的云一样黑。诺斯托罗莫擦亮了几根火柴,来看一眼他带上船的罗盘,然后根据风吹在脸上的感觉掌着舵。
这对德科德来说,是种新体验,大片水域的神秘感延展开去,奇怪地光滑,就好像它们的不安被浓浓黑夜的重量压垮了。平静海湾在它的黑斗篷下,沉睡着。
现在,成功的关键是离开海岸,在天亮前到达海湾中部。伊莎贝尔岛就在附近的某个地方。“如果你向前看,就在你的左边,先生。”诺斯托罗莫突然说。当他的声音停下后,巨大的静止,既没有光也没有声音,就像一种强大的药物,影响了德科德的知觉。有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醒着。就像一个沉睡中的人,他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甚至连他举起在面前的手,对他的眼睛来说都不存在。从不安、激情和危险,从岸上的景象和声音,变化到现在的景况,这个变化如此彻底,如果不是他的思想还存在着,真像是已经死去了。在这预先感知到的永恒的平静中,他们漂浮着,生动而轻盈,就像神秘而清晰的梦,梦着世间的事;这样的梦可能会萦绕着被死亡解放的灵魂,死亡把它们从遗憾和梦想迷雾般的氛围中解放出来。德科德晃了晃自己,有点不寒而栗,尽管从他身边掠过的空气很温暖。他有一种最奇怪的感觉,仿佛他的灵魂刚刚从周围的黑暗中返回了他的身体;在这黑暗里,陆地、海洋、天空、群山和岩石都好像未曾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