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审判。
我不知道他们是要控告我出生的罪还是被杀的罪。我只预感到,无论法官是什么人,只要他们赦免我,我就能在遗忘中沉睡,摆脱记忆的纠缠。
迎接审判。
窗上的单词熄灭了,和当初显现时一样迅速。它们也许转瞬即逝,我却毫无疑问地看见了它们。我孑然一人,不知己罪,如何为审判做准备?我感到荒唐又可笑。情况之荒诞不期然地逗乐了我,这快乐之离奇不逊于对我所谓的审判。我歪在座椅一边扶手上,手掌按着太阳穴,笑得不能自已,像一个疯子,一个死去的疯子。但当我意识到,如果说生命和理性都是遗失在天穹中的例外之物,那么这个宇宙,我们的螺旋所处的宇宙,在人类的认知中或许也同样地陌生而不合理,我便不再笑了。如此将方方面面都斟酌清楚后,我却仍受困于那道命令。他们要求我迎接一场审判,但压根没告诉我犯了什么罪。这一显而易见却又不可理解的安排使我确信,赦免就意味着永恒的遗忘,意味着沉睡而不必做梦不必回忆的无尽自由。
一阵冲动猛然袭来,令我从椅子上站起,沿走廊向上走到下一间剧院的池座。无缘无故的预感拖着我走,告诉我将在那里找到疑虑的部分答案。同平时一样,那间剧场的舞台和观众厅都空无一物。然而,我头一回在那儿体会到一种陌生的感觉,并为之定住。我总以为停留在那儿的人很少回忆他的过去,因为我从未见过他的记忆上演。于是我想,死者终究都是盲眼的,像我写过的那个吉卜赛姑娘的鬼魂,我们只能看见彼此的回忆,却看不见彼此。在这间剧场里,更寂寞的是,我甚至都遇不到那个人的回忆。我曾许多次造访这间荒弃的剧场,其中有一次,我察觉到每个死者都是坐在一枚大头针顶端的鲁滨逊,担负着宇宙一整颗负罪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