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发生的事应当被归为一种集体幻觉。尽管他知道自己是在用一套理性主义话术描述,但还是宁愿这样相信。狗和人实际上都在熄灭为沉默的声音与嚎叫里终结。他就是这样永远走到了尽头,是的,永远,当他们在那个罪行之夜从背后用子弹打碎他的身体,让他滚落悬崖之时。没有失眠的意识,没有螺旋中的地狱,没有观众的坐席,没有雪花石膏的光芒中陡升的走廊,没有台唇,没有舞台,没有台上复苏的记忆,没有鬼魂,没有驶入站台的火车车窗上的黄金字样,没有审判,没有可能的救赎。只有死亡,而死亡是虚无。可是,对,对,可是,他不能否认无可争辩的明显的事实,因为救赎和审判显然是存在的(为何不装疯以求宽赦?)就像以灼热熔化的黄金字样通知他出庭辩护的火车车窗也是存在的,那些字样清晰一如他的双身的幽灵,一如走廊与池座的雪花石膏般的光芒下、为彼此不可见的群影们表演回忆的台唇和舞台。矛盾的是,这一切都不可否认,正如死亡宽广无垠的宁静中彻底的湮灭不可否认。归根结底,如同某次费尔南多·比利亚隆,那个自称同时活在生者与死者之间的男人亲口对他所说的,重要的不是存在或不存在,而是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从“我”到“他”,或者说得更准确些,从他到桑德罗·瓦萨里,那个头发平贴头皮、脸颊有划伤的男人。他相信自己正缓慢揭示着自身的真相,犹如达利一层层揭去他的拼贴画上的宣纸,直到展露出遵从卡尔德隆式的艺术魔法、或出于构想或自行涌现的结构,其中全部的梦都是人生。在那发生诸多罪行的悬崖边,他的彻底的死亡,肉体的,灵魂的,欲望的和记忆的死亡,都是可能的。如此,他曾是的一切——藏在他父母卧室的一岁时的照片里打扮成小女孩模样、骑着混凝纸做成的小马的男孩,在丽池公园打着针织领带的少年,达利的情人,桑切斯·梅希亚斯的同伴,付钱让吉卜赛少年亲吻自己、尔后又为憎恨他们而憎恨自己的鸡奸者,他的诗句与戏剧的作者,给贝蓓和卡里略·莫拉朗诵《观众》、弄得他们惊怒交加的游吟诗人,将《祭坛圣体颂歌》献给曼努埃尔·德·法雅、以为是取悦他却侮辱了他的虔诚的诗人,在伊登梅尔湖上方看见极光、在曼哈顿的沥青上看见长条彩虹的男人——这一切一切,他的一切,将只化为一把在泥土中沉默腐烂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