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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寂寞的人格呼唤着我的朋友,
我陌生的朋友啊,快点来吧,
坐在这把旧椅子上,我们两个静静地说话吧

——《寂寞的人格》

@reading

《仰望绿树的树梢》

在贫穷、寂寥的街区后巷,
曾长着纤细的绿树。
我渴求着爱,
渴求一个爱我的内心清贫的少女,
那个人的手在碧绿的树梢上颤抖,
为了得到我的爱,终日在高处为柔情而颤抖。
我曾在很远很远的街道乞讨,
悲惨又饥饿的心,嗅着烂葱和烂肉的气味流泪,
带着一颗可悲的乞丐的心,终日在街区后巷徘徊。
悲哀的孤独带来漫长的疲惫,
渴求爱的心在那之后来临,
那是令人怀恋的、大海一般的情感。
长在路边贫瘠土地上绿树的树梢上,
小小的叶子曾被风哗啦哗啦地翻动。

【乡间是热病时发青的梦】

《害怕乡间》

我害怕乡间,
害怕乡间无人的水田中颤抖的
细长禾苗的队列。
害怕住在黑屋子里的贫穷的人群。
当我坐在乡间的田埂上,
巨浪般层层叠叠的土地,让我的心灰暗,
土壤的臭气让我的皮肤发乌,
枯冷冬季寂寥的自然让我的生活变得苦闷。
乡间的空气阴郁而沉重,
乡间的触感疙疙瘩瘩让人恶心,
当我偶尔想起乡间,
就为动物粗糙毛皮的气味而心烦。
我害怕乡间,
乡间是热病时发青的梦。

《薄暮的房间》

疲惫的心脏在夜里安睡
我是安睡的
身披法兰绒的寂寞心脏的所有者
是什么呢 在那里静静活动的梦中婴儿?
被冻僵的蝇的歌声
砰 砰 砰 砰 砰 砰。
我悲伤 为这苍白的室内光线
我寂寥 为这无力的生命律动。
恋人啊 你坐在那里 在我睡床的枕边
恋人啊 你坐在那里。
你纤细的颈子
你长长的头发
喂 温柔的恋人啊
摸摸我悲惨的命运吧
我悲伤
我四处张望
其中有一种苦楚的情感
病态地蔓延在风景中的忧郁
啊 在啜泣之屋的角落
疲惫地徘徊在床周围的蝇的幽灵
砰 砰 砰 砰 砰 砰。
恋人啊 坐在我睡床枕边的少女啊
你在那里看什么呢
看我的什么呢
是在看我这副病弱的身体 这过去的思想的残影吗?
恋人啊 像嗅腐烂菊花的气味一样
我在嗅 你那可疑的激情 那苍白的信仰
来把两个人的身体合为一体
在这冒着热气的东西上面 放上你白皙的手 放上。
恋人啊
这闲寂的室内光线变成了浅红色
其中还有无力的蝇的歌声
砰 砰 砰 砰 砰 砰。
恋人啊
我可怜悯的心脏
就像偎在你手和胸口的冻僵的孩子
恋人啊
恋人啊。

《走在路上,渴望置身人群》

我总是渴求着城市
渴望置身于城市热闹的人群中
人群是拥有巨大情感的海浪般的东西
是一种无孔不入的盛大意志与爱欲的集合
啊 在哀愁的春日黄昏
我渴求城市中混杂在建筑与建筑之间的光
被庞大的人群推搡是多么快乐
看看这人潮涌动的样子吧
一浪叠着一浪
浪制造出无数的光 光摇晃着延展开来
每个人怀有的忧郁和悲伤
都在光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 我是以何种安宁的心 走在这条路上呢
啊 这巨大的爱和漠然而欢乐的光
被欢乐的浪裹挟着前往彼岸时我几欲落泪。
在忧愁春日的黄昏时分
这人与人的集合 在建筑与建筑之间游动
要流到哪里去 又为何流动呢?
包裹我的悲郁 地面上的一片巨大的光
漂流的漠然之浪
啊 无论去何方 无论去何方
我想被这人潮推搡着
浪的彼岸消失在地平线
朝着一个 只管就这样朝着一个“方向”流去吧。

啊 能在这巨大城市的夜里入睡的
只有一只青猫的影子
是一只诉说悲哀人类史的猫的影子
是我求而不得的幸福的蓝色影子。

——《青猫》

忧郁的樱

感觉的忧郁性!它是樱花腐烂气味般的东西,在灰尘弥漫的天光中,总是令人感到恼人的光。

啊 目之所及 缠绕着何等美丽的曲线
赏樱的音乐似乎是闲适的横笛曲
听上去带着无尽忧郁的余音。
此刻我的心不住流泪
在紧闭的窗边无力地啜泣
啊 这颗贫穷的心在渴求何物的生命
在为了寻找什么东西的影子而哭泣?
只是在一个腐烂的美丽世界尽头
听着远处赏樱忧郁的横笛声。

——《忧郁的赏樱》

生活只是没有丝毫含义的忧郁连续
是梅雨
是湿漉漉的滴滴雨水一样的东西
但是 啊 又是雨! 雨! 雨!
那里生长着不可思议的草
无数可悲的飞虫
它们忧郁地绕来绕去 沿着河岸绕来绕去
在湿漉漉的河岸行走的是
啊 是闪光的生命的葬列吗
是闪光的精神的病灵吗
万物皆在自然地腐烂 一如岸边的草丛
在雨中闪光的木材发出浓烈的气味。

——《忧郁的河岸》

《鸡》

东方发白之前
鸡在各家窗外啼叫
声音悠长而使人震颤
是从寂寞乡野中传来的母亲的呼唤声
咯咯哟—咯儿咯喔—咯儿咯喔—
躺在早晨寒冷的床上
我的灵魂在振翅
从这扇雨窗的缝隙向外看去
各处的景色似乎明亮而闪耀
然而在东方发白之前
一种忧愁潜入我的睡床
那是越过烟雨蒙蒙的树梢
从遥远乡野中传来的鸡叫声
咯咯哟—咯儿咯喔—咯儿咯喔—
恋人啊
恋人啊
在黎明冷冷的纸拉门的阴影下
我在嗅 菊花隐约的气味
它一如患病的心灵的气味
开始微微发臭的白菊的气味
恋人啊
恋人啊。
在东方发白之前
我的心在墓园的阴影中徘徊
啊 这呼唤着我令我痛苦的焦躁是什么
我无法忍受这浅红色的空气
恋人啊
母亲啊
快来帮我熄灭这火光
我在听 从遥远的大地尽头吹来的大风的声音
咯咯哟—咯儿咯喔—咯儿咯喔—

啊 如这个春夜一般湿热
穿着艳丽红色和服的徘徊之人啊
如妹妹一般温柔的人啊
那不是墓园的月 不是磷火 不是影子 也不是真理
只是一种莫可名状的悲伤吧。
就这样 我的生命与肉体渐渐发臭
在“虚无”的朦胧景色的阴影下
艳丽地 黏糊地流动呢。

——《艳丽的墓园》

《崩溃的肉体》

蝙蝠群集的原野中
我眺望着逐渐崩坏的肉体之柱
它在为日落之后的黑暗而孤独地颤抖
被影子摇晃的尸体像草一样腥臭
像蠕动着蛆虫的腐肉一样丑陋。
啊 在这影子摇曳的景色中
我的灵魂抓住了刺痒的恐惧
它像船自海港驶来一样 从遥远的亡灵岛驶来
它不是风 也不是雨
尽是缠绕在爱欲困顿上的昏暗恐怖
于是在耍蛇人吹出的浑厚音色中
我逐渐崩溃的影子孤独地哭泣。

《绿笛子》

在这黄昏的原野上
一群耳朵长长的象在走着。
黄色的夕月被风吹得发抖
处处有帽子似的草叶在哗哗摇动。
你感到孤独吗 小姐!
这里有一支小笛子 它的音色是清澈的绿。
请温柔地吹响笛孔吧
请为透明的天空而颤抖
请唤来你的海市蜃楼
从思恋的遥远大海那边
一个幻象仿佛在渐渐靠近。
它像无头的猫似的 随墓场的草影而摇晃
我想干脆死在 这悲伤的暮景中。小姐!

这是多么无聊的人生
像参加奇异的葬礼一般排着队
出入于巨大建筑物的影子。

——《悲伤的囚徒》

《野鼠》

我们的幸福在哪里呢
越是挖开泥土
悲伤不就越汹涌吗?
春天在帷幕的阴影下摇摇晃晃
被远处的人力车摇晃着带走了。
我们的恋人在哪里呢
即使站在荒草萋萋的原野上吹口哨
幻想中的少女们也永不会再来。
穿上被泪水弄脏的毛呢裤子
我像干体力活的工人一样走路
啊 已经没有希望 也没有名誉 没有未来。
只剩这追悔莫及的悔恨
像野鼠一样跑去。

过去的恋爱啊 我爱的猫咪啊
我知道一句诗歌
就这样向远处海草燃烧的天空
抛出溃烂般的一吻吧
啊 除了这悲伤的激情之外 我不知道任何语言。

——《怠惰的时序》

我在想
思想是不是像天气一样的东西呢
书生把书放在阳光下
长长地嗅着幸福的气味。

——《天气与思想》

《去响着笛声的乡间吧》

坐人力车的时候
原野 山 都被茫茫的霞光笼罩
柳条被风吹得涌动
燕子 歌声 栗耳鹎 都消失在烟霞中
啊 沿着车辙
看着前方不可思议的 茫茫景色
那风光遥遥展开
吹起寂寞忧郁的笛声
是人要忍耐却耐不住的情绪。
就这样驶向这个奇异的方向吧
在春天朦胧的柳枝阴影下 歌声 燕子都被吹得涌动
我的车夫专心致志。

《苍白的马》

冬季阴天时节的 冰冷天气里
在这忧郁的自然中
沉默地吃着路边草的
是可悲的 沮丧的 宿命的 因果的 苍白的马的影子
我朝那个影子的方向走去
马的影子似乎在望着我。
啊 走快点好离开那个地方吧
从我一生的银幕前离开
快些 快些经过好消除这样的幻象吧
我要相信我的“意志”。马!
因果的 宿命的 注定的 可悲的
从那绝望的冰冷风景的胶片
从那个苍白的影子逃开吧。

《脸》

睡迷糊了的樱花开放时
一张白皙的恍惚的脸
在窗边看它。
在我十分久远的记忆阴影中
似乎在哪个码头上见过那张脸
有着堇花的病郁味道
透过阳光闪烁的玻璃窗看到
啊 仿佛消失在遥远地方的 彩虹。
我知道一种忧愁
是经过生命的昏暗角落
永不再回来。

《隐藏在自然的背后》

我们走过灌木丛的阴影时
看到了在地面游动的
游来游去的事物
我们看到了月亮的影子。
我们穿过草丛时
听到了在寂寞的树叶缝隙间鸣响的
飒飒的笛声
我们看到了风的声音。
因为我们是无依无靠的孩子
我们粗陋的感受力
只能看见不多的有形事物。
我们住在遥远山丘对面的
广阔自然中
倾听隐藏的万象之密语
感受看不见的生物的举动。
我们从闪电之森的阴影中
从夕阳暗下来的地平线那边
感受到了像烟的淡影般
渐渐靠近的巨像
它看上去有某种异样
我们感到妖魔逼近的恐惧。
自然用大人不知道的罕见语言
恐吓着我们
我们像芦苇一样一边颤抖
一边在寂寞的旷野哭喊着。
“妈妈! 妈妈!”

《华美的情绪》

在深夜静静的野外小路边
寂寞的电灯亮着
寂寞的风吹着
这一带的山上多树木
楢、圆柏、榉木、栎木等
枝叶郁郁苍苍地拢在一起。
从四周黑暗的森林中
从遥远的群山山麓那一方
朝着寂寞的一盏孤灯
我看到飞蛾群集。
如同可怖的蝗群
朝光聚集 环绕 挤挤挨挨地赴死的小虫的群落。
即使在远离人烟的深山中
我也渴望着深夜的孤灯。
渴望着寂寞华美的情绪。
在寂寞华美的灯火深处
感到不可思议的性之苦闷
看到鼓动厚重的翅膀
如糕点一样的蛾子
看到可悲的 孤独的 失去了憧憬的生命。
生命绕着光缭乱地飞
在光四周挤挤挨挨地死去
啊 这热闹的 艳丽春夜的动与静
在露湿的空气中
华美的孤灯睡着了 灯火流淌在四周的自然中。
在流淌的哀伤梦影深处
我想到难解的神秘
万有的 生命的 本能的 孤独
想到永远永远的孤独 过度华美的情绪。

《梦》

坐在明亮屏风的阴影里
听着你睡时安静的呼吸。
如同香炉悲哀的烟
隐约地飘浮缠绕
我闻到了女性温柔的气味。
在有着长长头发的你身边
听着睡魔自然的话语
你陷入深深的睡眠
我掂量你的梦
这不可思议的情绪
没有影子的沉思要去哪里呢?
如同薄暮时分隐约的白色忧郁
眺望幽深的湖水
攀上遥远的山麓
在陌生远山的山路上
你一个人迷路了 迷路了。
啊 你在憧憬寻觅着什么
你要去何方呢
要去 何方 何方呢?
你的感伤为梦魔所腐
像白菊腐烂的臭气
隐约飘浮着神秘的气味。

《有手臂的床》

一张用美丽的天鹅绒装饰的床
蓬松温暖的床
啊 我憧憬渴念 魂牵梦绕的床
我唯一渴求的床
在这张床上睡去沉稳又温暖
这张床有两条天鹅绒的手臂抱着我
那里有快乐的爱之话语
朝着涵盖了全部生活的喜悦的巨大胸脯
我尽情把疲惫的身躯投入其中
啊 第一次睡在这张床上时是何等快乐
那种欢乐是无人知晓的秘密欢乐
是猛地大力敞开的生命之欢乐。
看啊 有一个灵魂在其上啜泣
一个灵魂在其上双手合十
啊 何处有这样的爱怜之床呢
它能让烦恼的被安抚 渴求的被满足
水底的心像孩子一样酣甜睡去
啊 这张床 我憧憬而魂牵梦绕的床
啊 这虚幻的床究竟在哪里呢?

《那脖颈是鱼》

仿佛从深谷间游上来的鱼
总是湿润苍白的长长脖颈
仿佛被磨得光滑的大理石柱
笔直而纯白
这容易害羞的脖颈
这柔弱脖子淫荡的曲线
总是涂着白粉的美妙建筑
白粉粘在肌肤上有鱼一般的黏腻感觉
那条鱼在领中游泳的样子如何呢
啊 这有着艳丽直线的不可思议的诱惑
这鱼滑腻的音乐让人情不自禁
啊 想将身体化作水草
快点黏附在这奇异建筑的柱子上
快点 快点 委身于这谜一般的梦之宁芙

《海鸟》

在某个深夜的远空
电灯的光白花花地漫溢过来
我感到悲伤绕着家家户户的晒场走着
或者彷徨于海岸
听着黑暗海浪腾起的声响。
被簌簌的雨打湿
寂寞的心脏张开口
啊 那只海鸟飞去了何方?
飞翔于命运的黑暗月夜
夜里啄食被海浪浸泡的腐肉并哭泣
啊 它飞向远方不再回来了。

朋友啊 站在这高高的地方眺望吧。
思索我们的人生
已招致了太多反复的忧苦
这里有畅快的自然
风在整个空间中流荡。
如果睁开眼睛
眼睛似乎就要为追忆之情而湿润。

——《眺望》

朋友啊 来这里吧
这里长着高原植物
温暖着向阳而生的爽利的思想。
你啊
这样的欢乐也已是久违了。

《蟾蜍》

在雨景中
厉声膨胀起来的蟾蜍
在古怪的膨胀的梦中
你的思想白茫茫。
在雨景中
厉声呼吸的灵魂
在古怪的幽然发亮的宇宙中
抹消一种时间
扩大一种空间。

《涅槃》

在繁花盛开的菩提树下
在密林的浓荫处
那个人沉入思维
思考着理性的、幻想的、情感的和极为美丽的神秘。
涅槃在热病的拂晓发白
如青白的月光
是忧郁 忧郁
过分忧郁的厌世思想
是在否定的、绝望的、烦恼的树荫中徘徊的安静月影
是映在哀伤云间的合欢花。
涅槃在热带的拂晓打开
是巨大美丽的莲花吗
是奇异幻想中的疟疾吗
我害怕宗教的秘密
啊 那个神秘的意象—走向“美丽的死”的诱惑。
涅槃引发春药之梦
像匪夷所思的情欲苦闷
那些绮艳的救世情绪
仿佛在春夜听笛曲。
在繁花盛开的菩提树下
在密林的浓荫处
那个人沉入思维
思考着理性的、幻想的、情感的和极为美丽的神秘。

《狼》

看啊
来了
从远处疾跑而来的是银色的狼
它的毛皮闪耀电光
一心研磨利齿
从远处疾行而来。
啊 随着狼奔来
我悲惧交加
我恐惧撕裂我肉身的钢铁般的薄暮
听啊 浅草寺响个不停的洪亮钟声
惶惶然我恐惧着畜生的肢体
总是藏起恐惧
无人看到我的赤足
自然也无人知道我如何穿过城市
以及今日这遮也遮不住的样子
狼磨着饥饿的牙来了。
啊 我悲惧交加
在这实为混沌喧闹的城市中
我恐惧那剧烈金属质感的
疾行之狼的足音。

我走遍了天路
虽说这有些怪异
我实际上 是独自一人。

——《走遍天路》

《有瞳孔的海边》

圣人在大地上行走着
烈日之下圣人在海边游荡
浪冲洗着沙子
圣人吧嗒吧嗒地走着。
他的脚被泡成白色
盛怒难抑的时候
独自怀着对脚的烦恼穿过海滩。
看啊 烈日之丘有着燃烧的瞳孔
他的手上有鱼却无法让它游泳
圣人垂下长泪
踏着无尽的金沙之路行走着。

《乘坐气球的梦》

从茂盛夏草间
轻轻地轻轻地向天空升起的气球啊
装着旧历的历法
越过地球遥远的子午线乘风而去吧。
在茫茫的虚无中
云带着寂寞的样子流去
看不见草地 记忆时钟的发条也停止运转了。
要飞向哪里呢
酒瓶的底就这样空了
泥醉时看到的美丽幻觉也已消失。
逐渐离开下界的陆地
被忧愁和云之类的东西吹送着
卷入无知无觉的真空中吧。
像这个充满气的气球一样
朝着奇异孤独的宇宙尽头
一个朋友也没有地 轻轻地轻轻地升起吧。

《佛陀》

或《世界之谜》
在多赭石的丘陵地区
沉睡于寂寞洞窟中的人啊
你不是贝壳 不是骨头 也不是物体。
也不是海草干枯的沙地上
生锈的旧表那样的东西吧?
啊 你是“真理”的影子 或是幽灵?
年复一年地坐在那里
像怪鱼一样活着的木乃伊啊。
在这令人难以忍受的寂寞荒野的尽头
大海对着天空哗哗作响
可以听到巨浪从远处压过来的声音。
你的耳朵也听到了吗?
永恒之人 佛陀!

《沼泽地》

蛙类群集
我围着寂寞的沼泽地走着。
太阳在空中冷冷地照耀
到处都是泥泞而湿漉漉的路。
我像野兽一样拖着鞋子
要么就寻找样貌可悲的村落
沉溺于散漫 怠惰的可怕之梦。
啊 滨边!
来完成我们的别离吧
在幽会的小木屋旁边
你因恐惧而瑟缩 像幼猫一样颤抖。
在那灰色的天空下
总是像钟表一样作响
滨边!
不可思议的寂寞心脏啊。
滨边! 明明别后就不会再有重逢。

二人忽然挨近了悲伤
从车窗眺望拂晓的云
在不知何处的深山里
白色的猫爪花正在开放

——《夜行火车》

《樱》

樱花之下人群聚集
他们在玩些什么呢?
我也尝试着站在樱花树下
然而我的心冰冷
连花瓣散落也使我泪水盈盈。
可怜啊
在这春日来临的时候
非要凝视悲哀之物的我是多么不合时宜。

我们的交谈比之过往
如同抚摸脆弱的线串起的玻璃珠子
一遍遍打湿这白石路
凝视绿叶簌簌的影子
你和我
寂寞的两个人流下眼泪。

——《绿荫》

《月光与水母》

在月光中游泳
想捕捉成群的水母
手长长伸出 远离躯体
不断地向极远的方向伸展
缠绕在水草间
浸泡于月光之水
我的身体变成了玻璃之类的东西
冰冷透明的东西不断流淌
灵魂冰冻了
沉落深深海底
如溺水般祈祷。
群集在四周
不断地向着深蓝颤动
水母在月光中游泳。

为何我渴望的东西总是不得?
忧愁的时序已经腐烂
心脏难耐激烈的痛苦 我踏上旅途。
啊 我拎着这破旧的包踉踉跄跄
如瘦骨嶙峋的狗无人怜悯。
此刻太阳在站外的荒野上高高照着
蒲公英的茎被农夫们的锄头砍断。
我一个人站在寂寞的站台上
啊 从遥远的地方
那如海般轰鸣之物 碾压着感情靠近了。

——《新前桥站》

《漂泊者之歌》

太阳升上断崖
忧愁在天桥下面低低行走。
在无限遥远的天空彼端
在绵延铁路的栅栏后面
飘浮着一个寂寞的影子。
你啊 漂泊者!
从过去而来 到未来而去
追逐永远的乡愁之人。
为何即便踉跄
也要如钟表一样忧郁地走着。
如同举石杀蛇
斩断一个轮回
投身跃入无意志的寂寥。
啊 比恶魔更孤独
你耐得住冰冷的寒冬吗?
曾经你什么都不相信
你相信的只有愤怒。
曾经你不知拒绝情欲
你批判你所欲之人。
为何你又一次陷入忧愁疲倦
不回到那温柔拥吻你之人的家。
曾经你无法爱任何事物
也没有任何事物曾爱你。
你啊 寂寥之人
登上悲伤的落日坡道
无意志地漂泊于断崖
何处是你的家乡。
你可曾有家乡!

《归乡》

昭和四年(1929年)冬,与妻离别后,我抱着两个孩子回到故乡

回到故乡的那天
火车在大风中突进。
我独自靠着车窗醒来的时候
汽笛正在黑暗中咆哮
火焰照亮平原。
暂时还看不见上州的山。
在夜行火车昏暗的灯影中
没有妈妈的孩子们正在梦中哭泣
隐隐搅动我的忧愁。
啊 我又从城市中逃走了
去往不知何处的家乡。
过去连着寂寥的山谷
未来朝向绝望的河岸。
沙砾般的人生啊!
我已然勇气衰落
倦于暗淡而漫长的人生。
不可独自返乡啊
会再次孤寂地站在利根川的岸边吧。
火车在旷野中行驶
在自然荒凉的意志彼岸
人的愤怒炽烈。

《虎》

是虎
如同旷茫的巨像
在百货商场的笼子里睡觉
你本就与机械截然不同
能用牙齿撕裂肉块
不可啊 不可不理会人类的物理学。
看啊 苍穹中煤烟飘过
从工厂街区的屋顶与屋顶上
悲哀的汽笛声响彻。
是虎
是虎
在午后
广告气球高高飘扬
在薄暮的城市天空中
远远坐在高楼之上
你是否饥饿如旗帜?
若渺渺眺望
爬行在街道上的蛆虫们
如活饵般暗淡阴郁。
是虎
电梯上上下下
东京市中心繁华的屋顶上
身披琥珀斑纹的毛皮
如旷野般寂静。
是虎!
啊 一切都是你的残影
是虚空中虚无的全景。
—于银座松坂屋屋顶

《妇人与雨》

在滴滴答答落下的雨中,有着如同淡淡的油菜籽的气味,有一种着实温柔而浓郁的情调。啊,妇人!坐在妇人身旁的时候,我的思维濡湿,胸口浸泡在艳丽的香水味中。妇人实在是如同平日落在窗上的雨一样的事物。我在那儿隔着窗玻璃看雨景,看弥漫着烟柳的情调的世界。啊,妇人是空中落下的雨水点点,是如同悲凉音乐的旋律的事物。我们总是倾听妇人听得入迷。不是想接近她们的实体,而仅仅对于她们优美的气味与旋律,始终抱有如蜜一般热烈的思慕。啊,在这湿漉漉的雨气中,感受妇人们深深的叹息。妇人是雨一样的事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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