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彼得-安德列·阿尔特

弗兰茨·卡夫卡的现实是一个广阔的想象力的空间。“我头脑中的一个广阔无垠的天地”,1913年6月他在日记中记下了这句话。卡夫卡的现实生活少有例外地发生在波希米亚省城布拉格一带地区,而虚幻帝国的经验却是无限的和无边无际的。赋予他的文学创作以灵感的,只有一小部分来自这一外部现实的各个地区。他的幻想世界奇怪地似乎没有受到风云变幻的近代历史的触动。20世纪初决定欧洲命运的各个重大事件对卡夫卡的生活看来没起什么作用——他的书信和日记均未对它们给予较大的重视。

——〔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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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幼年时代和学生时代(1883-1901)】

●一个中学生的噩梦

波希米亚的德语九年制高级中学是按奥地利的样板组织的,并且有义务完成一种保守的教育大纲的目标。这包括严格遵纪守法、角色等级制度和传授一种带民族色彩的、把君主政体美化为帝国的伟大世界观。教师们显示出自己是皇帝的忠诚的公职人员,并且在重大的节日、在颁发成绩单时着银绸带上挂着一把小剑的制服。不过在19世纪最后一个10年中,读完这所中学的那一代学生却已经感觉到这样的象征是一种虚化了的、没有内容的传统的标志。

关注

米歇尔·福柯在《规训与惩罚》(1976)中把考试说成是“权力行使能见度中的经济学;机构的权力在考试中把目光瞄准主体,以便在规范和认可的前提下控制这个主体。国家考试构成一种观察的形式,在它的强制义务下个人觉得自己不得不受一种严格规定的等级制度的支配。考试使个人受到监察并用文件将其成绩记录在案。但是同时它也使学校的要求获得实事求是的表象;权力,经由考问知识显示出来的,不是显得专横,而是显得是在符合规定的,有客观根据和经受过考验的标准中确定下来的。在1909年7月撰写的未完成的随笔《在我的同学中》里,卡夫卡用模棱两可语义双关的比喻说明自己的考试恐惧,那些比喻主要指向他对受到一个外部的有关当局的监督所感到的恐惧。”
1919年,他说他觉得自己像“尚在职并生怕被揭露的银行惯骗”那样的学生。当场被逮住的骗子的怪诞形象阐明了一种以不断的负罪感为特征的自我感知。1917年写就的教育问题备忘录描写了这种负罪感的形成过程和影响。据这份备忘录称,每一个要充分发挥他固有的“特性”的决定都导致他意识到这种欺骗行为,因为这种决定是用压制自我中的不清不白成分换来的。“这不是错觉,而仅仅是这一认识的一种特殊形式而已:至少在活着的人当中没有人能摆脱他的自我。”卡夫卡知道,通过考试灵巧地渡过难关的骗子的形象受到他的种种主观恐惧的严格束缚。学校的权力对他来说显示在个人软弱无能的感觉中,这种感觉迫使他把考试成果仅仅当作错觉和欺骗的结果记载下来,他直至九年制高级中学的第四个学年一直都是“优秀生”,并且也在以后的各年级名列一般水平以上:这一事实只能增强这种带强制观念性质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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