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主义》【荷兰】诺伦·格尔茨
虚无主义(nihilism),就像“时间”(根据奥古斯丁)或“色情作品”(根据美国最高法院)那样,是这样一种概念:我们全都非常确定自己知道它们的意思,除非有人要我们给它们下定义。Nihil意味着“虚无”(nothing),-ism意味着“意识形态”(ideology)。但当我们尝试把这两个术语合并时,合并的结果似乎立即拒绝了它自身,因为虚无主义是“关于虚无的意识形态”(ideology of nothing)。这一观念看上去是无意义的,除了意味着某人“相信虚 无”,实在没有更多的作用:相信某物意味着存在某种可 以被相信的东西,但是如果某物只是虚无,那么就不存在 被相信的东西,那么相信虚无就是一种自我反驳的观念。
——「第一章 为什么“一切都无所谓”有所谓?」
不过尼采指出,尽管我们的虚无主义“杀死了”上帝,但我们并没有抛弃上帝在社会中扮演的角色。当上帝不再扮演我们生命意义的超凡根源时,我们并没有尝试自行赋予生命意义,而只是寻求新的意义超凡根源。我们以这种方式保持着我们的宗教热情,即使这种热情不再和任何特殊的宗教有关。
于是尼采指出,科学不是宗教的敌人,而是一种新的宗教,一种新的意义源泉:它有自己的教士、仪式、神圣文本和指引生活的价值与理想。科学的教士们(如实证主义者)把“客观性”这样的科学价值提升至超凡的高度, 让社会觉得已经获得“启蒙”,已经进步到超越基督教“黑暗时代”的地步。比起“客观”和“主观”这样的科学价值,“善”与“恶”似乎已经过时,但是科学价值和宗教价值其实服务于相同的目的。两组价值同样会导致一种禁欲主义的生活方式,导致一种自我否定、自我牺牲的生活,一种压抑本能的生活,不管这些本能是“罪恶的” 还是“非理性的”。
“上帝之死”并没有导致宗教之死。正是这一点激励尼采在他的著作中不断关注虚无主义问题。现在我们可以看到,尽管尼采对虚无主义的诊断非常复杂且宽泛,但尼采的主要关注点是,虚无主义的观念是对做一个人意味着什么这个问题的逃避。尼采在基督教、佛教、哲学、艺术、科学和文化中都辨认出了这种虚无主义的逃避。尼采的诊断是,这些种类繁多的虚无主义逃避都有一个共同之处,即它们都是压抑的结果。为了在文明的社会中和平地生活,而非在恐惧中生活,我们需要这种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