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主义》【荷兰】诺伦·格尔茨​

虚无主义(nihilism),就像“时间”(根据奥古斯丁)或“色情作品”(根据美国最高法院)那样,是这样一种概念:我们全都非常确定自己知道它们的意思,除非有人要我们给它们下定义。Nihil意味着“虚无”(nothing),-ism意味着“意识形态”(ideology)。但当我们尝试把这两个术语合并时,合并的结果似乎立即拒绝了它自身,因为虚无主义是“关于虚无的意识形态”(ideology of nothing)。这一观念看上去是无意义的,除了意味着某人“相信虚 无”,实在没有更多的作用:相信某物意味着存在某种可 以被相信的东西,但是如果某物只是虚无,那么就不存在 被相信的东西,那么相信虚无就是一种自我反驳的观念。

——「第一章 为什么“一切都无所谓”有所谓?」

「第四章 虚无主义是什么?​」

虚无主义逃避现实而非直面现实,相信彼岸世界而非接纳当下此岸世界,尝试让我们感受到自己的力量而非承认自己的虚弱。虚无主义因此更接近于乐观主义、理想主义和同情,而非更接近于悲观主义、犬儒主义和无动于衷。我们还发现悲观主义、犬儒主义和无动于衷有助于激发虚无主义,因为这些生活方式的消极性能够引领人们追求更为积极的生活方式。这样的结论暗示着,比起一种主张生命没有意义的哲学 ,一种主张生命有意义的哲学 似乎更接近于虚无主义。

关注

利奥塔写道:“简而言之,我把后现代定义为对元叙事的怀疑。”后现代主义是这样的认识,即叙事、观念与价值这些我们用来赋予生命意义的东西,都是死亡的贝壳——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这样的认识,即这些叙事、观念与价值一直都是死亡的贝壳。计算机技术的兴起并没有破坏社会的基本结构;相反,它揭示了这种结构的存在,显示了这种结构之下一无所有。被利奥塔视为正当性危机的东西,不是科学的正当化实践被资本主义所败坏,而是—— 拜资本主义所赐——我们意识到这样的事实,即科学的正当性由实践所生产,且只由实践所生产,而这种实践本身的正当化,除了实践外没有其他办法。
但后现代主义没有哀叹而是拥抱这种正当性危机。认识到意义是一种产物,人类实践的产物,就是认识到围绕着意义的创造的可能性,就是不再固守那种徒劳的幻觉,即意义是永恒的、普遍的和不变的。后现代主义不再把传统叙事、观念和价值视为现实的基石,主张除了实践,诸如围绕着接受那些被发现的而非被发明的基础的实践,现实没有基石或基础。
后现代主义的反基础主义,即意义是建构出来的而非有真凭实据的,被批评者视为等同于鼓吹相对主义、唯我主义和无政府状态。主张不存在让我们发现有意义的事物的基础,以及我们由此能够重新定义有意义事物的意义,就会被视为在主张意义是无意义的。因为如果某种东西可以意味着任何东西,那么每一种东西都意味着虚无。于是,批评者视后现代主义为虚无主义的。
但从后现代主义的视角看,这样的批评只是在坚持被给予的意义,而非在质问意义的给予性。把意义这种人类的创造物具体化,并视作被发现的东西,好像是我们发现而非我们制造了意义,就不仅是在否定人的中介作用,也是在拒绝意义的意义。因此正是这些后现代主义的批评者,即基础主义者,在拥抱无意义性,而他们所使用的方法,就是不承认考察意义的本质和历史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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