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内篇读本【日】福永光司
▷新订版序(如图)
庄子勾勒出大鹏的逍遥——振翅间掀起惊涛骇浪,乘飓风而上,展翅翱翔。这是大鹏雄浑壮阔的飞翔。然而,不言自明的是,大鹏实则暗指那些超脱于世间纷扰之外的绝对者。绝对者是不受凡尘琐事束缚,向着更为广阔之世界阔步而行的至大之人。于庄子而言,绝对者即超脱者。凡世之中充斥着无奈、妥协、自欺与沉迷。这些杂念都是让人精神滞留凡间而无法超脱的阻力。遑论还有那些来自价值与规范的恐吓,紧紧束缚住人们健全的生命。那些苍白的思维陷阱,让人们忌惮过去、恐惧未来。这一切都在阻碍人们飒爽的生命与健全的精神的超脱。而超脱者则冲破了一切的束缚。庄子认为,只有超脱之人才能解放世人,为世间带来美丽、光明与和谐。而大鹏,正是这超脱之人的象征。(节选)
此处需关注的,应该是庄子对梦境与现实的混淆,自现实向梦境的混沌化。
对庄子来说,梦境也好,现实也罢,将二者看作“有分”之物,便是人们的偏见。实在世界之中,所谓梦境与现实,都不过是道——实在性——的延伸。自我与蝴蝶虽说确实并非同一物,却无需硬将前者看作现实,将后者看作梦境。化为蝴蝶便享受身为蝴蝶的自我,成为庄周便享受身为庄周的乐趣。至于到底是蝴蝶化作了庄周,还是庄周化作了蝴蝶,实在是无关紧要之事。世人将梦境与现实区分开来,将人与蝴蝶分别看待。对他们来说,在蝴蝶翩跹起舞的自由之中庄周享受的快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那一刻,他到底是蝴蝶,还是庄周;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他们对此刨根问底,率由旧章,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使得人生的真相犹如指缝间滑落的清水一般,不知不觉悄然而逝。因此,庄子写道:“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他自答曰:“不知。”对他来说,在梦境与现实的混淆之中,道犹如有生命的混沌;而他则将道当作混沌本身,沉浸其中。这混沌之中,是与非、可与不可、美与丑、大与小、长与短,等等,一切价值对立都融为一体。不仅如此,在那里,梦境即是现实,人亦是蝴蝶(自然物)。庄子在生命的混沌之中,将自己所得到的现下,仅当作自己的现下,逍遥其中。美也好,丑也罢;生也好,死也罢;梦境也好,现实也罢;人也好,蝴蝶也罢——庄子认同这一切的境遇,与全篇开头处的南郭子綦一同,静静聆听着那由万籁组成的天籁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