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博科夫长篇小说研究》by 邱畅
▷绪论:https://shimo.im/docs/wV3VMK4DGYuwr4Ay/
从表面上看,纳博科夫的文学创作以艺术为主旨;从根本上看,纳博科夫的文学创作仍然以生命本体的终极体验为主旨。纳博科夫认为,人的本能和本性以艺术创造的形式存在,并且借助艺术的建构使生命具有存在的方式、秩序和意义。艺术创造使人产生一种必然感,这种必然感是人在时空位移中的客观存在所带来的体验。由此可以判断,纳博科夫认为人的生命与艺术创造具有同质同构造,鉴于这种同质同构造的存在,人们将在文学创作中获得一种存在的时间感。人们一旦获取这种时间感,便具有追溯过去、把握现在以及预测未来的能力,从而使人们从时间的束缚中解放出来,摆脱时间对人们的奴役和控制。
——「绪论」
为了区分“内在追叙”与“外在追叙”,米克·巴尔提出“点状追叙”与“持续追叙”的概念。“点状时间用来表明只有一个过去或未来的瞬间被展示;持续时间则意味着涉及一个较长的时间,即随后的痊愈的那些日子。”纳博科夫偏爱这种对于“瞬间”的记忆。一位研究记忆的心理学家曾生动地将记忆比作拼出恐龙化石的“碎片”,这种出现在瞬间的记忆就是记忆的碎片形态。同时,这种“点状追叙”的时间非常短,“一个点状时间的错时唤起一个简短而重要的事件。尽管只有一个短暂的跨度,它的重要性证明了错时的价值”。虽然这些记忆是琐碎且短暂的,但是它们都曾在时间中存在,那么它们就会永远留在时间中,这就是“错时”的价值。纳博科夫认为,故事如同“点状错时”的碎片拼贴而成的整体。纳博科夫的时间中充满被随时想起的记忆,被随时插入到“现在”这个时刻中来的“追叙”,从而使过去的时间与“此刻”再次重逢,出现在同一时间层面之中。显然,纳博科夫的时间不是现实的客观的时间。在纳博科夫看来,时间犹如因折叠而图案重合的“魔毯”,可以相互重叠存在。
“预叙”是指对未来事件的暗示或预期,热奈特认为“预叙”是指“事先讲述或提及以后事件的一切叙述活动”,“追叙”指向过去,“预叙”指向未来。由于多年经历漂泊的生活,纳博科夫对未来充满怀疑,因此他很少在小说中运用“预叙”的手法。在创作《天赋》之后,纳博科夫的创作语言发生根本性转变。为了维持生计,扩大自己的读者群,纳博科夫停止用俄语创作小说,转为用英语创作小说,《天赋》也因成为纳博科夫的最后一部俄语长篇小说而具有特殊意义。在小说中,纳博科夫大量运用“追叙”手法追忆往事,其中蕴含着纳博科夫对往事的眷恋。纳博科夫毫不掩饰地表达他对故国的思乡之苦,既然无法在现实中追回,只好在回忆中追忆。尽管纳博科夫在小说中大量“追叙”往事,但是在小说开篇还是运用“预叙”手法,在整个故事还未开始的时候,指向小说已经完成的状态。“他内心深处那个代表他、却又超然于他的某个人已经吸收了这一切,并且将其记录归档。”在小说文本还未展开之时,其实叙述者已经将一切全都“记录归档”,表现出宿命的意识,表明结束是另一种形式的开始。这里“预叙”将整个文本的“开始”与“结束”并置,预示纳博科夫的小说在时间上形成一个“圆形结构”。纳博科夫小说中的“预叙”并不是纯粹指向未来,而是用“过去”与“此刻”来包容并不确定的“未来”,这种对“未来”的指向恰恰指向“此刻”和“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