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自己来说,
我是这世上最最重要的人。
我写这本书,是为让自己的灵魂摒去烦忧。有些想法在那里徘徊太久,令我不得安乐。我不图说服谁。我不好为人师。明白一个事理时,也不巴望告之于人。我不介意别人赞成不赞成。我当然认为自己对,不然,又何至于那样去想;我也当然觉得他们错了,不过,错归错,我并不以为忤。发现自己和大多数人意见相左,并不太会让我惴惴难安。我对自己的直觉尚有几分信心。
我应该那样写,俨然是个多么重要的人物;而且,真的,我——对于我自己来说——很重要。对于我自己来说,我是这世上最最重要的人。不过,我从没忘记,漫说“绝对”这样瑰玮的观念,单就常识而言,我也根本就微不足道。即令我从未存在过,对于宇宙,也没有什么不同。尽管我看似在写的一些作品定然寓有深意,可我想说的只是,于我而言,它们不过是谈东论西时碰巧提及的话头。

关注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过世了。母亲走时,我八岁;十岁时,父亲也走了。关于他们,我知道的很少,都是听人家说。父亲去过巴黎,做过英国大使馆的诉讼律师,我不知道他这样选择的原因,想必是对未知的渴望吸引了他——同样的执念也吞噬了他儿子。他的办公室正对着大使馆,在圣奥诺雷区(Faubourg St. Honoré),不过他住在当时的昂坦大道(Avenue d'Antin),那条街起自香榭丽舍圆形广场,轩敞宽阔,路畔栗树婆娑。就当时而言,他称得上游踪颇广。土耳其、希腊、干旱的小亚细亚都曾留下他的旅痕,在摩洛哥,足迹所至远及非斯,彼时该地尚访客寥寥。他搜罗了很多游记,安定街公寓里满是他带回来的各地风物:塔纳格拉陶俑啦,罗德岛陶器啦,刀柄上镌有华美银饰的土耳其短刀啦……我父亲四十岁时和我母亲结婚,他比母亲年长二十几岁。母亲容颜姣好,父亲相貌丑陋。有人告诉我说,在当时的巴黎,我的父亲和母亲是远近闻名的“美女与野兽”。我外公是军人,在印度过世,他的未亡人——我的外祖母,把一大笔财产挥霍殆尽后,在法国安顿下来,靠自己的养老金度日。我猜,她是个挺有个性的女人,或许还有几许才情,要知道她用法文写过那种“给女孩子看”(pour jeunes filles)的小说,还为一些“香闺小调”(drawing room ballads)谱过曲。我常想奥克塔夫·费耶笔下那些出身高贵的女主角读的唱的就是这些小说、谣曲。我有一张她的照片,不大。照片上,她已届中年,穿着那种有箍架的圈环裙,星眸秀美,神情温蔼果敢。我母亲殊为娇小,一双褐色的大眼睛,浓密的金发泛着点儿红。她眉眼精致,皮肤也好,人们非常倾慕她。安格尔西夫人和我母亲是故交,情谊深厚。这位夫人是美国人,高寿,不久前刚谢世。她告诉我,有一次,她问我母亲:“你这么美,这么多人都钟情你,嫁的人又丑又矮,怎么还那么忠于他?”我母亲回答道:“他从没害我伤心过。”

登录以加入对话
万象千言

本站话题休闲取向,欢迎使用。以下类型用户请勿注册:激进民运人士、左翼爱国者、网络评论员。

访客查看账户公共页面 (1234.as/@username) 仅显示 10 条最新嘟文,如果需要查看更多,请关注或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