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拿出一支纸烟叼在嘴里,但是并没有点着。乐呵呵的卖冰淇淋的人赶着蓝白两色小马车走过去,一边用音乐盒演奏《稻草堆里的火鸡》的曲调,一只带金点儿的黑色凤尾大蝴蝶落在一丛紫阳花上,几乎紧挨着我的胳膊肘。蝴蝶慢悠悠地上下扇动了几下翅膀,然后徐徐飞起来,穿过滞重的、带着香味儿的热空气,摇摇晃晃地飞向远处。
街对面是一家意大利人开的殡仪馆,干净、整齐,白漆门脸一点儿也不显眼。正门上面绿色霓虹灯组成一行小字招牌:皮埃特罗·巴勒莫殡仪馆。一个穿黑衣服的身材高大的男人从门里面走出来,倚着白墙站着。这人长得很漂亮:黝黑的皮肤,秀气的脑瓜,灰黑头发背向脑后。他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珐琅烟盒,从远处看,不是银的就是白金的。他用两根细长的棕色手指不慌不忙地把烟盒打开,取出一支金嘴纸烟,把烟盒放进口袋,然后用打火机点燃纸烟。打火机同烟盒看来是一套。他把打火机装起来,交叉双臂,眯缝着眼睛茫然向前看着。从他纹丝不动叼在嘴里的纸烟上冒出一缕烟,笔直地从他面孔前面升上去。这缕烟又细又直,很像黎明前从即将熄灭的篝火堆里升上天空的烟柱。
屋子非常幽暗。最初,除了从室外灌木丛和帘幕间隙处透进来的一些光线外,我看不清屋子里的任何东西。过了一会儿我才分辨出这是一间玻璃暖房,只不过门窗都被室外各种植物的枝叶遮严了。屋子里铺着草席,摆着藤编的家具。窗边有一张很大的曲背藤椅,椅子上摆着堆成小山的靠枕。一个女人正斜倚在靠枕上,手里擎着一只酒杯。在我还没有辨清女人的面目之前,首先闻到的是浓郁的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