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过在农场的生活,那么你的精神世界会有两种损失:第一,你会自然地认为饮食来自食杂店;第二,一切热量都来自暖气。
为防范这两种损失,第一,你应该置办一个附近菜园,附近最好没有食杂店;第二,你最好劈几段上好的橡木放在炉架上,最好旁边暂时不要安放火炉。当2月的暴风雪在窗外肆虐的时候,橡木就可以温暖你的小腿。如果你经历了伐树、劈柴、拖运、整理这些环节,你就会摒弃原来的想法,清楚地知道热量的来源,且有资格否定那些在周末围坐在暖气旁取暖的城里人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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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时代,中世纪的物理美学仍然是自然科学的一部分。即使是研究空间弯曲的科学家,也无法解开其中的奥秘。比如说,构成秋天北方森林景色的是土地、北美红枫,再加上一只流苏松鸡。在传统物理学的逻辑中,一只松鸡仅代表1英亩土地质量与能量的百万分之一。然而,如果除去这只松鸡,整片土地的风景就死了,原因在于流失了某种强大的动能。
我们会认为动能只是我们想象出来的产物,不知道治学严谨的生态学家是否认同这一观点呢?他很清楚这种生态学上的死亡是目前学界正在激烈讨论的问题。对于这种目前还难以估量的本质,哲学家称之为“灵魂”。本质与现象形成了鲜明对比,现象是可以估量的,哪怕是测算一颗最遥远处的星辰的运行。

——《奇瓦瓦和索诺拉》

松鸡代表北方森林里的灵魂,冠蓝鸦代表山核桃林里的灵魂,灰噪鸦是泥炭沼泽地的灵魂,蓝头松鸡是山路刺柏林的灵魂。然而,这些在鸟类学的书籍中从无记载。以目前的科学水平,这些还是很新鲜的说法。一些具有敏锐观察力的科学家已经认同了这一观点。尽管如此,我还是要说一下我在马德雷山脉新发现的灵魂:厚嘴鹦鹉。
我称它为新发现,是因为很少有人到过它居住的山脉。只要不是一个聋哑人,只要到了这条山脉,就马上能够感觉到它在这里所处的地位。当你还没吃完早餐,鸟群就已经飞出悬崖上的栖息地,开始一天的晨练。它们结队盘旋飞行,突然改变方向,在空中大声鸣叫,好像在争辩着一个问题:今天峡谷中的天空,和昨天相比哪一个更辉煌、更蔚蓝?争辩还没有得出结果,争辩的两派就一起飞到高台上享受它们的松果早餐。注意,它们还没有发现你。
但当你在峡谷外的山坡攀登时,厚嘴鹦鹉目光敏锐,1英里之外就发现了你正在那条专属于鹿、狮子、熊或火鸡的小路上行走。它们抛开早餐,成群结队地喊叫着向你飞来。此时,你多么希望能有一本鹦鹉字典同它们对话。它们好像在盘问: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的?或者,它们仅仅是想向你请教:山以外的地方风光美,还是它们这里的风光美?

为了留下最美好的记忆,聪明人不会再去同一片荒原旅行,就像看一朵野百合,它越是金光闪闪,越有可能是人为染上去的。因此,故地重游只会把旅行搞砸,还是把记忆搁在心里,那些冒险之旅才永远生动新鲜。

清晨,栖息在牧豆树上的黑腹翎鹑唤醒了沉睡中的三角洲。太阳从马德雷山脉脚下冉冉升起,阳光照耀在方圆100英里的美丽荒野上,这是一片由锯齿状的山峰围起来的广阔的荒野盆地。一条大河将三角洲分成两部分,事实上,这条河流灌入一百多个绿色的湖泊中,在其中寻找一条流向海湾的捷径。因此,它将所有的湖泊都拜访了一遍,我们也一样。它一会儿转到这里,一会儿拐回来,一会儿迂回前行,一会儿又迷失在丛林中。它绕来绕去地和小树丛游戏,并不着急返回,我们也是如此。让这条不愿在大海中失去自由的河流带着我们旅行吧!
《圣经》中所写的“领我在可安歇的水边”,对我们来说只是一句经文,但泛舟游过绿色的潟湖之后,我觉得,假如大卫没有写下这句话,我也非把它写下来不可。湖中大片的藻类将湖水染成翡翠般的深绿色。牧豆树和柳树将河道和荒原分隔开。白鹭立在河流的每个转弯处,像一尊尊白色的雕像;鸬鹚组成一支舰队在水面搜寻胭脂鱼;红胸反嘴鹬、北美鹬和黄足鹬单腿站在沙洲上打瞌睡;绿头鸭、赤颈鸭和短颈野鸭被小船吓得飞向天空,聚在一小片云朵里,等着我们的船划过去。白鹭们都在远方的一棵绿色柳树上歇息,看上去像是一团团的积雪。

人类总在毁掉他们所钟爱的事物。拓荒者也不例外,他们毁掉了自己的荒野。也许有人会说,我们是被迫无奈的。我有时庆幸自己不再年轻,因为在我年轻的时候,曾经生活在荒野的家园里。当地图上找不到空白地带,即便有四十种自由,那又能怎么样?

水流在岩石、树根和险滩上撞击出来的声音,就是人们说的河流之歌吧。加维兰河演奏过一种非常好听的音乐,乐曲模仿山中荡漾的涟漪,歌声描绘了绿苔覆盖下的无花果树、橡树和松树根部的肥美虹鳟。山里面到处都有类似的音乐,并且具有很强的实用价值,潺潺的流水声回荡在狭窄的山谷时,引得鹿和火鸡跑来喝水,水声掩盖了人和马匹的脚步声。悄悄地绕过转弯处,你就可能获得一个非常好的射击机会,省得你去爬高高的平台了。
每一只耳朵都灌满了水流演奏的音乐,以至于听不见山里其他的乐声。为了听到其他的乐声,需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先学习群山和河流的语言。然后,在一个寂静的夜晚,营火熄灭的时候,昴星也已翻过悬崖,静静地坐下来倾听狼的嗥叫声,凭想象试着去听懂它们。你还可以听见狼群的和声。乐谱就雕刻在群山之上,音符演绎着所有动植物的生与死,几秒钟的旋律,思想却可跨越几个世纪。
每一条河流都有自己的音乐,但大多数因为掺杂了不和谐的滥音而被毁掉了。首先,过度放牧破坏了植被和土壤,还有步枪、陷阱、毒药等使大量的鸟类和哺乳类动物濒临灭绝;接着,新开辟的道路和游客又出现在公园和森林里。建立公园的初衷是给大众带来歌声,但是,现在人们来到这里却只能听见噪音,而听不见音乐了。

科学为世界带来精神财富的同时,也贡献着物质财富。科学最重要的贡献在于它的科学态度。这意味着除了事实,我们可以怀疑任何事物。科学所坚信的一个事实是:每一条河流的开发都需要更多的发明来支持。所以,我们就需要更多的科学。河流上的美好生活就来自这种逻辑性的无限延伸。可任何一条河流上的美好生活,前提都是要有河流才行呀。但这么重要的一点却从没被科学重视。
在科学还没来加维兰时,水獭在浅滩中出没,它整天和水塘里的虹鳟鱼嬉戏打闹,但它们从未想到,有一天洪水会冲溃河岸,探险者夺走了虹鳟鱼的自由。和科学家一样,它始终认为自己的美好生活将延续,以为加维兰河之歌将会永远为它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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