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易丝·格丽克〔诗歌〕
(多年之后)我们仍处于第一阶段,仍在准备启动旅程,但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变了;我们都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这一点;尽管我们一步没动,但我们已经改变,也有人说,啊,看啊,我们仅仅从白天旅行到夜晚,既非前行也非横移,我们就已变老,这看起来,古怪而神奇。而坚信我们应该抱着目的的那些人,会相信这本身就是目的,觉得我们必须保持自由以便遇到真理的人,会觉得真理已被揭示。
——《寓言》
#CHATONLIVRE @reading
春天,窗帘轻扬。微风进入房间,送来第一批昆虫。嗡嗡的,像祈祷的声音。组构成一片盛大的记忆。
——《忠贞之夜》
很久以来的习惯:我哥哥在他那半边床上,忍抑,但也心甘情愿,他的脑袋支在手上,明亮,他的脸黯淡不清——在我说着话时,哥哥正读一本书,他说那是《忠贞之夜》。这就是他看着书、我躺着没睡的夜晚吗?不——那是很久以前,一湖黑暗中一块石头冒出来,石头上有一把剑在生长。种种印象进入我头脑,继而消失,一段微弱的嗡嗡声,像昆虫。
焦躁,你焦躁吗?你在等着白天结束,等着哥哥再次埋头看书?等着夜晚返回,忠诚,贞善,短暂修复你与父母间的裂缝?这当然不会立竿见影。这期间,有我的生日;不知为何,光明的开端变成了无止尽的中途。四月下旬,温和。头顶上,云朵蓬松,在苹果树间浮动。我拿起《我的第一本读物》,看来是两个孩子的故事——我还不认字。第三页,出现了一只狗。第五页,有一只球——孩子之一把它扔到看似不可能的高度,那只狗飘向天空去接球。故事似乎就是这样。我翻着书。翻到底后继续翻,所以故事就变成环状,像黄道十二宫图。让我头晕。
姨妈说,你真安静。说得没错——并没有声音从我嘴里出来。但是,它们在我脑海中,已被表达,有可能,那表达不很精确,也许只是想法,尽管那时我感觉它们仍然像声音。原本什么都没有的,现在有了。或者我该说,那里什么都没有,可已经被问题玷污了——问题萦绕在我脑中;呈现出按某种方式组织起来的特质,就像几大行星——外面,夜幕降临。这是从前失去的那个夜晚吗,星斗棋布,月光散逸,像某种化学剂给浸泡其中的一切防腐?姨妈已点亮蜡烛。黑暗席卷大地,浮在海面上的夜色捆缚在一块木板上——如果我能说话,我说出的会是什么?我想,我会说再见,在某种意义上那确实是再见——那么,我能做什么呢?我不再是婴儿。
我这样想过,世上的人分为两类:期愿前行的人,期愿后退的人。也可以说,期愿不停行走的人以及只想被阻滞在小道上的人,犹如被那把炽烈的剑阻拦。
我眼中所见并非对世界的事实描述,而更是一种愿景,有关穿越自我的虚无之后要如何转变。我说,那就像世界经历着春天。当我不沉迷于那个世界时,我就画妈妈的像,姨妈为她摆姿势,应我要求,她手持一根槭树枝。至于我的沉默有何奥秘:我仍然困惑,与其说是因为我灵魂避走,不如说因为它的归来,因它空手而回——这颗灵魂,会走进去多深,就像小孩走进百货店,寻找母亲——也许像潜水员,罐中的空气只够在深水区探险几分钟左右——然后肺会逼他回来。但我确信有种东西会与肺对抗,有可能是求死欲——(我用灵魂一词,是一种妥协)。当然,在某种意义上,我并非空手而回:我有彩色铅笔。另一层意义上,我要说的就是:我接受了替代物。
我想,该在这儿离开你了。似乎看得出,不会有恰到好处的结局。其实,会有无数结局。或者说,一旦开始,剩下的就都是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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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来的习惯:我哥哥在他那半边床上,
忍抑,但也心甘情愿,
他的脑袋支在手上,明亮,他的脸黯淡不清——
在我说着话时,
哥哥正读一本书,他说那是
《忠贞之夜》。
这就是他看着书、我躺着没睡的夜晚吗?
不——那是很久以前,一湖黑暗中
一块石头冒出来,石头上
有一把剑在生长。
种种印象进入我头脑,继而消失,
一段微弱的嗡嗡声,像昆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