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7月初,我与爱尔兰诗人朋友哈利·克里夫顿一起,驱车前往特德·休斯出生的英国西约克郡乡村海普斯顿霍尔。在诸多徒劳的迷路和问询之后,我们终于站在了荒草及膝、墓基轻微开裂的普拉斯墓前。那是一座新墓园,隔壁的教堂墓地正举行社区摇滚节,对自己的美貌毫不在意的少女们盘腿背靠着墓石咀嚼三明治,小孩子们叉开腿骑在一座座雕着天使的石棺上……休斯的家人在半个多世纪后依然未能接受这个因自杀而让休斯背上终身骂名的媳妇,将她迁出了家族墓地(休斯本人已于1998年去世);而她的部分读者则至今未能原谅休斯,仍从世界各地涌来,一再从她的墓碑上用刀片刮去他的名字(上面刻着他为她选的墓志,出自《西游记》的句子)——没有比这更荒唐的文化偶像崇拜的方式了,就像她自杀后迅速围绕她兴起的造神运动一样荒唐。弗丽达明白这一点,真正懂得她诗歌珍贵之处的读者也明白这一点。只有死者有权谅解生者,而有权宽恕死者的,在神之外,唯有诗歌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