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自《彼国动物》(1968)
《彼国动物》
在彼国,动物
有着人的面孔:
讲究礼节的猫
占据了大街
狐狸礼貌地
跑到人间,猎手们
站在他周围,这情景
被编织进他们的风俗挂毯
公牛,被鲜血
刺绣因而获得了
一种优雅的死,状如喇叭,他的名字
被戳盖在身上,像纹章烙印
因为——
(当他翻滚
在沙地上,剑插入心脏,他那蓝色
嘴巴里的牙齿也有人性)
——他真是条汉子
就连那些狼群,也进行着
回响的交谈,在他们
因传说而繁茂的森林间。
在此国,动物
有着动物的
面孔。
他们的眼睛
在车灯中一闪
而逝。
他们的死亡并不优雅。
他们有着
“无人”之脸。
《在波士顿旅客中心》
玻璃下面,有我的国家
一幅白色的浮雕地图
以红点标示着一座座城市,
缩小到一面墙那么大
它旁边,十张放大的快照
每一张代表一个省,
呈紫黑色和微红色,
树林的绿色变得阴暗;
然而全部的蓝色
都有一种斩钉截铁的纯净。
山脉条条,湖泊成群
(尽管魁北克只是一座餐馆,而安大略
也不过相当于议会大厦里的空屋一间),
但无人踏上这些小径,网鱼
溅着水走过
不过,笑嘻嘻的旅客安排得当——
瞧这里,萨斯喀彻温省
是一面平坦的湖,一些近便的岩石
那里,两个孩子和一位父亲摆着姿势
而母亲正在煮东西
穿一条洁白的宽松裤,傍着无烟的火,
她的牙齿白得如同清洁剂。
这是谁的梦?我倒想知道:
这是一种人造的
幻觉?一本讽刺小说?或仅仅
是一个用来出口的诱惑?
我似乎记起了人们,
至少在城市里的,也记起污水
机器和分类垃圾。或许
那纯属我的私人幻觉。
当我回去,它就会
蒸发掉。或者,市民们将会被赶走,
逃进这片罕见的——
绿色森林
在褐色的群山之中等待
成群结队的旅客
并计划他们绯红色的屠杀。
毫无疑虑的
窗口女士,我来问你:
你什么也没有看到吗
水下有人正望着你?
天空果真有那么蓝吗?
有谁真正在那里生活?
《我当时在读一篇科学文章》
他们给大脑拍照
这就是那照片,它布满
枝干,如我时常猜想的,
每一次你抵达,那观看
你的电流就是一棵巨大的
缓缓穿过我颅骨的树,树根摇摆。
这是一片土地,它的纤维裹住
被埋入的事物,你忽略掉的词语
被埋进我的脑壳,一种错综的
红色蓝色与粉色的缠绕的化学反应
像一种叶片的脉络
纹理交错,或是一幅海景图
有着珊瑚和闪亮的触须。
我触摸你,我在你之中被创造
在那如同一根复杂的
光芒的游丝的地方
你信赖我,我的双肩托着
你沉重得令人难以置信的
脑壳,拥挤着许多发光的
太阳,一颗新的行星,人们
沉浸在你之中,一个失落的文明
我永远不能把你开掘:
我双手追踪这一总体宇宙的
轮廓,它不同的
色彩,花朵,它未被发现的
动物,暴虐或宁静
它别样的空气
它的爪子
它的天堂河
没什么是我的
而当我梦到勇敢的
逃跑者的形象穿过雪地
我发现自己总是
行走在一张辽阔的脸上
这张脸是女
房东的,于是我大叫着醒来。
她是个大块头,一团结
鼓胀在空间里。尽管我曾尝试
在她四周找到某条
道路,我的感官
总被认知搅扰
无法看透她。
她站在那里,一种喧嚣的真实
挡住我的去路:
不可改变,一块
名副其实的厚板,
密实如熏肉。
——《女房东》